大型话剧
战 士
（或：《信仰》）
李宝群、孙国珍（原创作者：张望喜）
人物表
唐旭：
林芝 （女）
小五
魏国彰
侯大海
滕远山
雷世诚
大学生
哨兵
数报告团老干部、
众部队干部战士、地方干部群众
指导员
宋黑娃
枣儿（女）
数抬担架的老乡
数解放军战士
数志愿军战士
第一场
[一片空黑，江水声声。
[传来喊声：“爸――”“老首长――”
[喊声中，林芝和小五、雷世诚（着军装）从不同方向焦急寻上。
林芝：――小五，世诚，找到没有？
小五：――爸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，都没有。
林芝：――这可怎么好？办完离休手续，我就觉着他不对劲，一天到晚没个话，
动不动就发脾气，火气大得吓人――他不会是想不开，要出啥事吧？
雷世诚：阿姨，这你放心。老首长的性格你还不了解？离休了，他不闹一阵子心哪还是他吗？他这辈子什么事没经过，不都过来了吗？咱们还是赶紧找吧！
三人：爸――老首长――
[三人焦急地喊着，寻找而下。
[魏国彰，侯大海，滕远山三个老人寻上。侯大海拄着拐杖。
魏国彰：――这老伙计这是去哪儿了？
侯大海：――不用问，肯定又去江边了。
滕远山：走！
[三人寻下。
[空黑中，江水声声，激浪拍岸
[升光，远处，长江滔滔流涌，江面上江船的汽笛声，水鸟叫声不时传来。
[江岸边，夕辉晚照，一棵树。唐旭一人独自徘徊。树下有石桌，石凳。
[江水声声，有若心声。
声音：――小旭子，你这是怎么了？
――小旭子，打起精神来！！！
唐旭的心声：――指导员，现在真希望你能在我身边啊，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呀，退了，就这么退了，三六年参加红军到今天，四十多年了，打了半辈子仗带了半辈子兵，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离开部队，会变成一个没事干的闲人！
声音：――闲，人怎么可能闲着哪？小旭子，革命还没成功哪，还有挺多仗要打。
唐旭的心声：――指导员，咱们的仗已经打完了，再打仗也轮不到我了。
声音：――就算仗打完了，革命成功了，也很多事可以做呀！
唐旭的心声：革命――别人都在为革命工作，可我却――离休，离休，我没病没灾能走能搁能吃能喝，却要――指导员，现在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？不知道该干些啥？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？――难道就这么闲到老，等着死吗？
声音：――小旭子，打起精神来，我不喜欢垂头丧气的兵！
[江水声声。
[林芝、小五、雷世诚急急寻上。
林芝：――老唐，你怎么在这呀？
[唐旭不理林芝，围着树转圈，踱步。
林芝：老唐，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――多少老同志不都退了吗？想开点，这些年你天天都在忙，这回咱俩总算可以在一块了，可以好好过过咱们的晚年了。
[唐旭继续走。三人跟在后边。
林芝：――老唐，天要黑了，江边风凉，回家吧，孩子们都等着你回去吃饭呐！我可是早早就开始张罗了，你离休是大事，咱们得一块吃顿饭热闹热闹。
小五：――爸，离休了，你应该高兴啊！今后你有的是时间，想干啥干啥，学学
画画学学书法，干休所的老干部不少人都在学――你还可以去钓鱼、既可
以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，还能打发时间――
雷世诚：老首长，这顿饭是我和阿姨一块张罗的。我刚刚接到命令，马上要转业到地方工作了，想和老首长喝个告别酒――老首长，你要是觉着在家闷得荒，我陪你出去到下边散散心，我来安排――
林芝：老唐，你――你倒是说个话呀！
唐旭：（停下来）唉，说啥，你让我说啥？――饭，你们自已吃吧。我现在什么都吃不下――行了，你们先回去吧，我一个人再呆会儿！
[唐旭背着手继续转圈。
[林芝三人站在那儿，不知如何是好――
[魏国彰、侯大海、滕远山上。三人向林芝低语。林芝等下。唐旭仍在转圈。
魏国彰：――哎，老伙计，别再转了，转得我头都晕了。
[――唐旭不理，仍在转着。三个老哥们看着，笑。
侯大海：得，跟我一模一样！――我离休时整整闹了一年心，干啥都没劲，吃啥
啥不香，看哪都别扭！一天到晚屋里外头“画圈儿”！
滕远山：――都一样。我刚下来的时侯不到一个月就去找政委，我说：“你们总
得给我安排点工作呀――我不能这么闲着，我得工作呀！”弄得大伙都笑我。
魏国彰：――老唐，别转了！我这有件好事。一不让你学画画学书法，二不让你
去下棋钓鱼打麻将，三不让你去旅游，保证你听了就不闹心了。
唐旭：――好事？现在我这没好事！（止步）啥事，你倒是说呀，卖什么关子？
魏国彰：呵呵！――是这样，我和老滕这些天 正在组织咱们空军干休所退下来的
老同志搞一个“老战士报告团”， 组织上已经正式批准了，老陈也参加了，
滕远山：――现在，正式邀请你参加。你呀，找着组织了！
唐旭：――报告团？报告什么？给谁报告？
魏国彰：――讲革命传统，讲咱们走过的路，讲改革开放，讲解放思想，给部队
的官兵讲，给大学生讲，给机关厂矿的干部群众讲，哪需要就去哪讲。
侯大海：（直率地）――老唐，你要不参加，我就退出了！他俩拉我参加的时侯
我就担心――咱们这帮老家伙讲话有人愿意听吗？讲了有用吗？前天我和
老魏去讲了一课，台下那个乱啊，睡觉的聊大天的进进出出的，都不好好听。
我刚讲几分钟，就有人喊“你讲的我们不爱听，快下去吧！回家抱孙子去吧！”
――气得我直想骂人！回到家连着几宿都没睡好觉。奶奶的，老子在台上讲
话啥时让人撵下去过呀？我干点啥不好，受这份气！
魏国彰：老侯，越是这样咱们越不能泄气！（取出一张报纸）你们看看这张报，――看看这上边写的什么
[唐旭坐下，取花镜看。
唐旭：――这篇文章我看过，完全是颠倒黑白，胡说八道！
魏国彰：是呀，――现在社会上什么思想论调都有，一些人借着解放思想否定历
史、否定党的领导，夸大咱们党犯过的错误，在他们眼里共产党倒成了民族
的罪人，没干过一点利国利民的好事。――这种时侯必须有人站出来说话！
咱们干了一辈子革命，最有发言权，干嘛不站出来？这一段我去几所中学讲
了几次，效果相当好！（取出一些信）看看，这是一些老师同学给我写的信
――这是几个单位新来的邀请信！
[唐旭、侯大海一起看信。
魏国彰：――有人不愿意听也是事实，可正因为有人不爱听，咱们才要讲；正因
为有人在到处胡说，咱们更要讲！老唐，这是一埸战斗啊！光靠两三个人
不行，咱们得一块上！
滕远山：――这事值得干！（激动地来回走动）“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”，抹杀
历史扭曲历史就是犯罪！前些天我那上中学的小孙子问我：“长征是真的假
的？”，“抗日战争共产党干什么了？怎么有人说共产党没怎么打鬼子，全
是国民党打的？”――部队也一样，有的新兵连十大元帅、三大战役都记
不全，我真是担心哪！这么下去年轻人都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走过来的了。
――咱们必须讲，必须让他们知道！
侯大海：这话没错。头几天我看了份材料，把什么都否定了，老子爬雪山过草地，
长征路上死了好几回，倒成了天大的错事了――气得我又几宿没睡着觉！
[唐旭坐不住了，起身来回走动，很注意地听着，时而激动，时而思虑。
魏国彰：――老唐，你怎么不说话？你也认为这事是做无用功？――要么是你胆
小了？害怕了？冲锋号吹响了，你不敢上阵了？
唐旭：你――我有什么不敢的？打了这么多年仗，死我都不怕，还怕讲个话？
――我是担心我文化底子薄，讲不好――
魏国彰：哎，空话假话套话咱讲不好，讲心里话讲真话实话，有什么讲不好的？
滕远山：（故意地）――唉，人哪，一退下来就啥心气都没了！老唐，你不会是
想组织个“养老团”吧？天天下棋钓鱼晒太阳――得，老魏，咱们走！
[二老人佯装欲下。
唐旭：给我回来！――这个报告团我参加！我不光有话要讲，还有一肚子话要讲！
侯大海：――好，那我也不退出，跟你们接着干！老子打了一辈子胜仗，老了老
了我不能打败仗！下次再讲我好好准备，把丢了的山头夺回来！
魏国彰：好！――老唐，咱们这些老家伙数你威信高，能服众，我和老滕的意见，
就由你出来挑头当这个团的团长？
唐旭：哎――这不行，我那点文化都是在部队学的。你搞了那么多年宣传工作，
口才文笔都是一流的，写过回忆录还讲过课，你当团长最合适！还有老滕，复旦大学毕业，会好几门外语，理论水平也高――
魏国彰：哎，这个团长非你莫属啊！论资历你是老红军，论职位你是参谋长，论
威望你在我们这些老哥们中间威望最高，论组织能力你更比我们强――
滕远山：――这样，老魏和我给你当副手，我们的主要任务放在讲上。
唐旭：不行不行――
滕远山：（故意激他）――老唐，刚才你还说不怕哪，怎么让你当团长就怕了？
魏国彰：看来你还是想当“养老团”的团长！――老滕，报告团搞不成了，撤！
唐旭：站住！――军长、参谋长我都当了，还怕当团长？好，这个团长我当了！
[魏国彰滕远山大喜过望，互相对视，暗笑。
魏国彰：――团长，那咱们就趁热打铁，眼下报告团急需扩大队伍，干休所里藏龙卧虎，咱们是不是研究一下报告团的人员？
唐旭：――好，说干就干！――坐下谈！
[四人坐下。
魏国彰：（取出小本子、笔）刘万年得算一个，抗日战争时他一个人一枝枪深入
敌后发动群众除汉奸，出了名的孤胆英雄；周云飞，三大战役他参加了两个。
侯大海：――还有老白白凤武，抗美援朝战场上他一个人打下来四架美军的飞机，
干掉了美军的王牌飞行员。咱们空军的头号英雄！
滕远山：――黄洪海也别拉下，新四军的时侯仗打得好，政治思想工作也有一套。
唐旭： 好，都记下来！回头我去找他们，让他们都参加――对了，还有常天虎，
彭军，他俩都是战斗英雄。
侯大海：――对对，他俩一个神枪手一个神炮手，抗美援朝时名声大得很呐！
滕远山：嘿，――红军、八路军，新四军，解放军，志愿军；空军、炮兵，步兵，
全了！――只要咱们这些人往那一坐，一句话不说都有说服力。
唐旭：――看来这事还真有搞头！――我看还得立下几条规矩，咱们出去讲，一
不能要一分钱报酬，二不能用公家的车接送――
侯大海，好，我加一条，三，到任何地方去，咱都绝对不能搞吃吃喝喝那一套。
唐旭：还有，大家要经常在一起碰头，一起商量一起讨论――
魏、滕：――同意！赞成！（会心对视。对笑）
魏国彰：（小声地）――呵呵，这招挺灵！
唐旭：――你俩笑什么？
二人：没，没什么――你接着说――
唐旭：（恍然大悟）――好啊，你们这两个老家伙，我中你们的激将法了！！！
[魏滕二人忍不住了，笑起来。三人一起大笑。
侯大海：哎，你们笑什么哪，到底笑什么――
魏国彰：来来来，再排排下边的日程――明天就有一埸，到新兵连给新兵讲课！
唐旭： ――新兵连，好啊！这一课，我去讲！！！
[收光。江水声声。
第二场
[军营，绿草如茵的大操埸上。兰天白云。
[传来一阵阵整齐的列队声。此起彼伏的赛歌声。
[唐绪、魏国彰等几个老干部上。
唐旭：――怎么来了这么多人，不是只给新兵连讲吗？
[一干部迎上。
一干部：老首长，听说你要讲给新兵连讲课，通讯连、警卫连也想听，附近的 高
射炮团、导弹团和当阳的飞行团都要求来听，指挥部决定，想听的都可以
来，机关干部也全部参加。有几个单位是今天一早赶过来的。
魏国彰：好嘛，这阵势不小啊！怎么样老伙计，有人听――上吧，我们站脚助威！
唐旭：――好，那咱就讲！！！
一干部：（喊口令）全体立正――各单位报告人数――
数声音：――新兵连全体到齐――警卫连全体到齐――通讯连全体到齐――
――高炮三团三营三连全体到齐――导弹团五五一连全体到齐――
――航空兵女子飞行中队全体到齐――机关干部全体到齐――
一干部：――全体立正――稍息――坐下！下面欢迎新成立的老战士报告团团长，
我们的老首长唐旭参谋长给大家做报告！！！
[整齐的队列声，接着是热烈的掌声。
[唐绪大步走上讲台，激动地望着台下的干部战士们。
唐旭：――谢谢，谢谢同志们，本来我只准备给新兵连刚入伍的战士讲讲，想不
到来了这么多人――就算是我这个老兵离开部队前给大家做个告别吧！！！
同志们，几天前我离休了，脱下军装离开部队了，说心里话，我心里不好
受，两字：闹腾！――当了一辈子兵干了一辈子部队工作，要离开了，百
感交集啊！――不知怎么的，这几天我总是想起我当年参军的事，想起我
怎么穿上这身军装的――那是1936年的春天，红军一支抗日先头部队到
了我的家乡山西平遥一带。那时我才16岁，什么革命道理都不懂，家里
穷吃不饱饭，听说当红军能吃饱饭。我就和村里几个小伙伴背着父母跑出
来找红军――爬了好几座山，来到了一条大河边――
[舞台深处水声渐起，由弱渐强――
唐旭：那个季节河水特别大，游到河中心我差点没被漩涡卷走，上岸以后跟落汤鸡似的，裤头都被刮烂了。幸好路过一个村子，我弄了件女人的花衣服围在腰上。后来大伙开玩笑说：唐旭是穿着裙子参军的。
[台下一阵笑声。水声继续响着――
唐旭：――找到队伍，我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指导员。他是山东人，高高大大的，三四年参加革命，爬过雪山走过草地，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，现在我作梦还经常梦见他――他是我参加革命的领路人啊！
[舞台深处，指导员一身红军军装出现在追光中。很阳光，很干练。很质朴。
[飘响起当时的军歌声。
唐旭：――看我长得又矮又瘦。指导员就问我：这么小的年令为啥要当兵？我说：――当兵好，当兵能吃饱饭，能活人！饿不死！
指导员：――小旭子，你又在讲你参军的事了。
唐旭：――指导员又问：你为啥不当国民党的兵，来当红军？我说，红军好，红
军对老百姓好，红军是老百姓的队伍！指导员又问，你怕死吗？我说不怕，
指导员说：好，有种，我喜欢不怕死的兵，收下你了！
指导员：――小旭子，已经这么多年了，当年我说的话你还记着。
唐旭：――从那天起，我成了红军战士，在指导员身边当通讯员。指导员有文化，参军前念过中学。他对我象兄长象父亲，好吃的留给我吃，天冷了把他的被子给我盖，还手把手教我打背包，教我射击投弹，识字读书学文化――我个子小，发给我的军装又肥又大，象个大面袋子整个把我装进去了，弄得全连人都笑了！――指导员一针一线地把我那个大面口袋改短了，他一边缝着衣服一边对我说：“记住，小旭子，穿上这身军装，一辈子都是革命战士！！！”他还让我记住八个字――
指、唐：――“革命一生，奋斗到死！”
唐旭：（动情地）同志们，现在我离休了，我想把指导员的话送给大家：“穿上这身军装，一辈子都是革命战士，要革命一生，奋斗到死！”――我这辈子啥啥都是军队给我的，没有我们这支军队就没有我唐旭的今天。虽然我脱了军装离开了部队，可我还是一个老兵，一个老战士！还要革命一生，奋斗到死！
[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。音乐飘动，水声激荡人心――
指导员：――小旭子，讲得好啊！！！看，你这不是有事做了吗？他们都在给你鼓掌呐。――打起精神来！照我当年说的，革命一生，奋斗到死！！！咱们老八团的兵，到啥时侯都是好样的，活一天就得战斗一天！
唐旭：（欢悦地走向指导员）是呀，是呀――指导员，我又有事做了，我这个老
兵又可以上阵了！哈哈！我的精神头又来了！――不，我还不老，我还能再
战斗十年、二十年！――好，真是好啊！！！
[收光。空黑中水声欢响，水声中飘漾起响起动人的军号声――
第三场
[干休所。唐旭家，陈设极俭朴，茶几、椅子，书架等全是老旧家俱，墙上挂有毛主席和周总理的照片和家人的合影照，到处堆放着各种资料。
[唐旭戴着老花镜，拿着报告讲稿，一个人在认真练习。
唐旭：――我叫唐旭，空军上马庄干休所老战士报告团的报告员，今天――
[林芝拿着眼药水上。
林芝：――哎呀，歇一会吧，该上药了（为唐旭上眼药）出去做个报告，走一走
活动活动我不反对，可也不能这么拼命啊！你这眼睛受过伤，大意不得。
唐旭：――下午就要去给党校的机关干部讲，都是各单位的领导，不准备充分不行啊。老魏老滕文化底子厚，讲得都比我好，我是团长，不能输给他们啊！
林芝；这――这做报告咋还象打仗似的！
唐旭：哎，这就是打仗，我唐旭不能打败仗。台下边什么人都有，什么想法都有，要想让他们坐得住，听进去，你就得讲得好，讲得人家爱听，想听，你要给人一碗水，你就得有一桶水、一缸水。――林芝，从现在起你得帮我，我给你三个任务！
林芝：你――你不会是想让我也跟你一块去讲吧？
唐旭：不是。你帮我做三件事：一，以后每次出去做报告之前我先给你讲一遍，你当我的第一个听众，免得出笑话有庇漏；二，搞好我的后勤保障！第三，在家帮我收集资料。报上的书上的，只要用得上的都给我抄录下来。
林芝：嗬，当听众，搞后勤还兼秘书！――好，首长下命令了，我服从！
唐旭：呵，态度不错！
林芝：不过――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，前几天小五下岗了，咱得想法帮帮他。
唐旭：――你个老太婆，又来了！这事我不是说了吗？――眼下大中型企业都在深化改革搞减员增效，挺多工人都下岗了，又不是小五一个。国家号召下岗人员自谋职业自已创业，国家怎么说咱就怎么做――让他自谋职业！
林芝：自谋职业？说说容易――那么多下岗的都在找工作，他上哪找可心的工作？小五这些年是咋过来的，想想我就心疼！十七岁就出去当兵，还是工程兵，成天钻山沟打隧道，塌方时差一点就给埋在山里了，现在他遇上坎了，媳妇挣的不多，楠楠还在上学，我合计着能不能――
唐旭：――有困难咱们接济他，以后每个月给他补贴点生活费，再不行，楠楠的学费咱们包了，但路还得他自已走――他们哥五个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自已走自已的路，到啥时侯这个规矩都不能变！――这次就让他摔打摔打，历炼历炼，你，还有他哥哥嫂子谁都不许找人托关系帮他安排工作。
林芝：这――唉，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。可他现在――
唐旭：这事等小五来了我和他谈。――时间不早了，我得赶紧熟悉熟悉讲稿――你帮我把这段抄一下，抄完到书房听我来一遍，提提意见！
[唐旭抱着资料拿着讲稿急下。林芝抄写起来。
[小五上，一付沮丧灰颓的样子，坐下，取出酒，倒上，郁闷地喝起来。
林芝：回来了――小五，这几天你一直不爱说话，你和妈细说说，干得好好的咋
就下岗了哪？――是不是你犯了什么错误？要不厂子怎么偏偏把你给――
小五：――妈，你就别问了，我正烦着哪！
林芝：――不行，我都好几天没睡好觉了。今天你得给我说清楚！
小五：――有什么好说的？裁员减员分批下岗，让我摊上了！（怅然地）唉！要
真是因为犯了啥错误工作没干好，我没话说，可――从退伍到现在，我一
直在拼命干，从来没叫过苦叫过累，我评过好几次先进好几次优秀！凭啥
让我下来？――不公平啊！――爸是老红军，我也当过兵，我不想给爸丢
脸，不想给部队丢脸，可现在――我的心都凉了，全身的血都凉了！
林芝：唉，这是咋说的？小五，别急，慢慢想法子。实在不行我去找你们厂领导。
[雷世诚西装革履夹着皮包上。
雷世诚：――阿姨，小五。
林芝：――世诚来了，坐。听说你不在机关干了，下海了，是真的吗？
雷世诚：是真的――上边要搞三产成立公司，我来了个毛遂自荐，立了军令状，下海创业，现在咱小名也成经理了！――小五，你怎么了，脸色这么不好？
小五：――唉！来，陪我喝点！
林芝：――厂子裁人，下岗回家了！我正合计着帮他找找人，想法给他――
雷世诚：哦――（爽快地）阿姨，这事交给我了！我把小五安排在我那！
林芝：――这可太好了！世诚，那阿姨可得好好谢谢你――
雷世诚：――哎，我是老首长一手带出来的，老首长的事就是我的事！
小五：――世诚哥，来来来，喝酒！你真能帮我安排？
雷世诚：当然能，我是经理我说了算！我那个公司有两大任务：一是为单位创收，二是帮助直属企业的下岗人员就业。这几天就有不少下岗的来找我，我先把你安排进去再安排他们。――不过，这事最好不让老首长知道――
[唐旭拿着材料上，已经听到了雷世诚的话。
唐旭：――世诚，上边让你搞三产安排下岗人员，那么多人下岗了，眼巴巴等着盼着早一点上岗就业，你先安排你首长的儿子，这象话吗？
雷世诚：老首长――
小五：爸，你――
唐旭：小五，这事我和你妈商量了，还是老规矩――你自已出去闯自已找工作。电视报纸一直在讲：深化大中型企业改革，下岗人员自谋职业自已创业，这是国家的号召。别人能下岗，能自谋职业，咱家的孩子不能搞特殊化，――你是当过兵的人，换一个新阵地，仗，还得给我打好，不能当孬兵怂兵，不能打败仗！
小五：（苦笑）爸，你知道现在找工作有多难吗？这几天我天天去职业介绍所，可那找工作的人都排成长队了，根本就――我不想当怂兵不想打败仗，可换个阵地？阵地在哪？（借着酒劲，冲动地）――这么些年，我们兄弟几个就没跟你沾过一点光！参军当兵哪艰苦你让我们上哪去，晋级入党你都不帮着说话，全靠我们自已干，复员回家你也不帮着安排好工作好单位，现在你又――换了别人，早就急着给儿子想办法了！打个电话就解决了！――可你哪，就会到处讲你过去那点事，讲那些老掉牙的东西有什么用？
唐旭：（怒，压着火）你说什么？――你再说一遍！
小五：――还有什么好说的？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在听你说，你说啥我信啥，你咋说我咋做，现在我才知道，你讲的那些现实生活中根本就不是那会事！！！今后我不会再信了！我什么都不相信了！――你让我严格要求自已，我严格要求了，可结果哪？你说要相信国家相信党，可国家和党让我下岗了！你总讲要关心群众要为人民服务，我是不是群众？我是不是人民？你怎么就不能给我这个老百姓服务一次？――连家人的死活都不顾了，你这是不是自私？！
林芝：――小五，你别再说了！
唐旭：（气得发抖，来回走动）不――让他说！让他接着说――
小五：――这些年我没靠过家里，没靠过任何人，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外边拼命。
在部队我是好兵，在单位我是好工人，他们凭啥这么对我？――找我谈话
时，还跟我说什么改革就得有人做牺牲，我是党员让我带头――党员怎么
了？党员就不是人？为什么牺牲的就得是我？凭啥要我做这个牺牲？
唐旭 （震惊）――你！（吼）――你凭什么就不能牺牲？――为什么牺牲的就
不能是你？！你，你还是不是共产党员？
小五：――这个党员有什么劲，我不当了行了吧？
[唐旭震怒，狠狠打了小五一记耳光！
林芝：老唐，孩子说的是气话――小五，你在这胡说什么！
[小五凝立不动。
[大静埸，唐旭气得浑身发抖。林芝和雷世诚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小五：（恸喊）――打吧，你打死我吧！我犯啥错了你打我？我下岗了没工作了！
唐旭：――你给我闭嘴，你心里有气发发牢骚行，可你不能污辱“党员”这两字！！！
小五：（痛喊）――好，我不说，我什么都不说！――从现在起，我不用你帮，
你们谁都不用帮我――真不知道我还是不是你儿子？你还是不是我爸！！！
[小五奔下。音乐飘动。
林芝：――老唐，这些年我什么都听你的，他们哥几个在外边当兵那么苦，军务处想把他们调回来你不同意，我支持你；他们退伍了有人想帮他们安排好一点的单位，你不同意，我也支持你；可这一次――咱是当爸当妈的，咱也得替他想想啊！他一个大男人没工作没收入，他心里好受吗？――别人家孩子下岗了，都是父母帮着找了工作，咱咋就不能――？
唐旭：你――你要说啥？你想让我拿着离休证，去找部队找国家？
雷世诚：老首长，不用你去找，电话都不用你打，只要你不反对，我保证――
唐旭：――世诚，你心里有我这个老首长，我都记在心里，可你要做的是安排好那些生活困难的下岗工人。我儿子下岗了也不至于挨饿，可他们下岗了家里比我家难百倍！从建国到现在，咱们的工人给国家做了那么大的贡献，现在他们有了难处，你能帮，就该先帮帮他们啊。
雷世诚：可你是老红军，你的儿子怎么能和他们――？
唐旭：――老红军怎么了？老红军的儿子就和老百姓的儿子不一样？老红军的儿子下岗了就有人给安排工作，老百姓的儿子就该没工作？多少双老百姓的眼睛都在盯着领导干部啊！――都说改革是一场革命，是革命就要有人流血牺牲。我唐旭不带头作牺牲谁带头作牺牲？再说，让小五自已闯闯有什么坏处？――这事不行！我不同意！老唐家的人到啥时都不能搞特殊化！这是咱家的门风！谁迂上难处都得自已挺过来，这个例不能破！
林芝：你！――孩子落到这份上，你就一点不心疼？你，你还有点人味吗？――有的人提前几年就帮孩子把路铺好了！你可好，有人给铺路，你全给拆了！
[林芝流泪跑下。
雷世诚：――老首长，你别――阿姨也是为小五着急――
唐旭：――世诚，陪我坐一会。我打了他是不对，可他――你听听他刚才说了什么？他连党员都不想当了！什么不相信了，他什么都不相信了！
雷世 诚：――老首长，要我说，和有些党员比，小五已经不错了，厂子让他带头下岗，他已经下来了，你总不能――说句心里话，你的报告我听过，听的时侯真是挺感动。前几天，我还在电视上看你和归元寺释信大师一起做的访谈节目，文化大革命时造反派要捣毁归元寺，你派部队保护了归元寺，这么多年释信大师一直在到处找你想感谢你，这事我们全家都非常感动。你对他说：佛教讲以慈悲为怀要普渡众生，咱们共产党讲的是要为天下老百姓谋幸福。说得真好！――可现实哪？――转业这些年，官埸商埸我都经过了，知道的太多了经得太多了！很多人早就没信仰了，他们只信钱，信权力，信关系！不光没信仰，连做人的基本底线、起码的道德都没了，老百姓的疾苦更不放在心上。房子越住越大，车越坐越豪华，外边的女人越搞越多，啥钱都敢收，啥事都敢干――触目惊心啊！
[舞台深处响起阵阵水声――
唐旭：――唉，怎么变成了这样？――怎么变成了这样？
雷世诚：现在哪家寺院香火都挺旺的，烧香许愿的比任何时侯都多。不光有老百姓，还有不少挣大钱的老板，国家干部，可到底有多少人真有信仰？――老首长，理想和现实的距离太大了！信仰、理想，原则是一回事，真做起事来完全是另一回事，很多明明是对的、好的东西根本行不通，从官埸到商埸都有另外一套游戏规则，你必须跟着它走照着它做，否则官当不明白钱挣不到手什么都干不成！不瞒你说，这几年我觉得我都在变――
唐旭：世诚，怎么，你也――
雷世诚：――你嘱咐过我，转业以后要记住自已是当过兵的人，不能胡搞乱来，
可时间长了想不变都难啊！过去的棱角越磨越平了，过去深信不疑的东西
有时也开始怀疑了――老首长，心里真乱啊！我真担心，这么下去我会不
会也变得只知道挣钱、只为钱活着？会不会有一天连我自已也不认识自已
了！――有车了，有房了，有钱了，可信仰、信念，追求倒越来越遥远了，
越来越模糊了！――现在我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已，凡事要对起得自已的良
心，我能守住的只是做人的底线――唉！底线，现在只能讲底线了！――
没办法，老首长，很多事情咱们谁都改变不了，你也一样改变不了。
[水声，水声――
[唐旭心事苍茫，异常沉重地慢慢步入追光中。
唐旭：――为什么会这样？真是让人着急让人担心哪！――楼越盖越多，路越修越多，发展在加快，生活在提高，可积累的问题也越来越多，一个人，一个社会，一个民族如果只信钱、只信权力只讲关系，没有了信仰，丢掉了信仰，能不出问题吗？难道我们真到了一个不需要信仰的时代了吗？――这样下去未来会是什么样子？真要是有一天，经济发展上去了，物质丰富了，可精神空空荡荡，心灵一片荒芜，那是件多么可怕的事呀！――现实，现实，小五在说现实，世诚也在说现实，可这个现实是要人去改变的呀！！！
[水声不息，指导员出现。
指导员：――小旭子，你这是怎么了？――打起精神来！
唐旭：――指导员，现在我比任何时侯都想你呀！我在担心，我在着急呀！当年你总说咱们要为老百姓打江山，现在江山打下来了，可――这么下去不得了啊――不，不能这样！可我能做什么？指导员，你告诉我，我该怎么办？
指导员：――小旭子，咱老八团的人什么阵仗没经过？敌人上来了，咱就把他打下去，只要活着，阵地就不能丢，红旗就不能倒，这才是咱老八团的兵啊！
唐旭：――阵地，阵地，是呀，要守住，必须守住！
[收光。空黑中，水声一声声激响着――
第四场
[掌声。唐旭一身旧军装站在演讲台上。
唐旭：――谢谢大家，我叫唐旭，空军上马庄干休所“老战士报告团”的报告员，
今天能到党员干部培训班来跟大家聊聊，非常高兴。大家还愿意听我们这些
老头子唠叨，十分感动，请允许我向你们敬礼！（敬礼）
[由于激动和用力过猛，他右眼的假眼球从眼窝掉落，被他接在手中。
[台下一片骚动。一干部急上。
一干部：――怎么了，唐老？
唐旭 呵，假眼珠子掉出来了。（向观众）对不起，我处理一下。
[唐旭把假眼珠安上。干部下。
唐旭：――对不起，出了点小情况。――战争时侯留下的纪念品，自已跑出来了。既然大家都看到了，我就讲讲我这只眼睛――1938年2月在山西晋祠附近，黄楼口伏击战，日本鬼子的一颗子弹夺去了我这只眼睛；1948年11月陕西澄县良石城战役，国民党胡宗南部队的一颗子弹又打穿了我的脖子，差点要了我的命！抗美援朝打上甘岭时，美国佬又在我的腰上留下四块弹片。
[音乐飘动。
唐旭：打仗，受伤是常事，很多人伤得比我重，还有很多人都牺牲了，有的连骨头都没找不到了――和他们比，我唐旭只是个幸存者，今天还能站在这给大家讲讲，我已经很知足了！――同志们，今天我要给大伙讲的是我脖子受伤之后的事，当时我血流不止，一直昏迷不醒，不马上送后方医院就死定了，一个叫宋黑娃的担架队队长领着六位老乡换着班地抬我，一口气跑了一百多里山路翻了八九座山――
[音乐中，响起阵阵水声
[舞台深处升光，宋黑娃和几位担架队员抬着担架行进其中。
宋黑娃：――唐连长，你要挺住！
一百姓：――唐连长，你可不能死啊！
几百姓：――唐连长，我们一定会把你活着送到牛头山的。
宋黑娃：趟过这条河，翻过前边的牛头山就到了，大伙再加把劲――抬人过河！！！
[音乐中，几人抬起担架艰难行进，涉水过河，爬山越岭――
[――水声阵阵。
唐旭：――一百多里山路，八九座大山啊！他们几个一次也没停下来歇歇，一个个全身大汗，衣服都湿透了。――他们救了我这条命啊！后来，我一直在宋黑娃家养伤，他媳妇叫枣儿，是村里的妇女主任，她做的面、熬的粥真香啊，――到死我都忘不了！那会，老百姓缺吃少穿日子过得非常苦，还要勒紧腰带把粮食节省下来送给咱们部队。黑娃他们二口子变着法地给我弄吃的――他家有一棵枣树，枣儿经常用大枣给我熬粥吃。
[枣儿和黑娃两口子出现，端着粥，咸菜。
黑娃：唐连长，你吃，这是用红枣给你熬的粥――
枣儿：唐连长，吃哩！――不，不，我们两口子都吃过哩，饱着哩。
黑娃：唐连长，你再给我讲讲，你 讲的那个毛主席长得啥样子哩？
枣儿：唐连长，那个延安离咱这有多少里地？
黑娃：唐连长，你说，那共产主义到底是啥样子？有米饭吃吗？
枣儿：唐连长，到了那时侯，是不是天天都能吃上馍吗？
黑娃：（憧憬地）――真好哩，没有地主老财了，没有欺负老百姓的狗官了，还天天有米饭吃有馍吃――唐连长，你们快点打跑打败刮民党，快点领着我们到那个共产主义吧。
枣儿：是哩是哩，咱老百姓就指靠你们了，早点进共产主义，早点吃米饭吃馍。
[光线变化。
唐旭：――有一天，村子突然被包围了，来不及转移，他们两口子刚刚把我藏到后院的草垛里，敌人就闯进了院子，黑娃一看情况不好，大声喊着骂着，翻过墙头跃出院子，拼了命地往山上跑――
[追光中，宋黑娃拼命奔跑着，喊着――
黑娃：来呀――你爷爷在这哪！来呀，来追你爷爷呀――（放声吼唱）爷爷我站在山坡坡上哎――阳婆婆下边把歌唱哎――
唐旭：――敌人都被他引开了，一边追一边不停地开枪――
[密集的枪声。追光中，宋黑子周身一震，中弹，慢慢倒下了――
[枣儿冲入另一片追光中。
枣子：――黑――娃――（慢慢瘫软于地，放声大哭）
[二人隐去。
唐旭：――我的伤养好了，离开时枣儿给我装了满满一口袋大枣。走了很远，枣儿还在那棵枣树下冲我挥手。第二年，枣儿给部队抬担架遇上敌机轰炸也牺牲了――我想报答报答他们都没机会了！解放后我回去过，那棵枣树还在，枣还是那么大那么甜，可――多少把刀在扎我的心啊！我欠他们的，欠一辈子，几辈子――还不完的情偿不完的债呀！
[音乐飘动，舞台上出现了一棵枣树，迎风摇漾，黑娃夫妇俩在树下望着。
唐旭：（流泪）同志们――老百姓，恩人啊！――咱们共产党打江山靠的是老百
姓的支持，坐江山靠的还是老百姓的支持！――得人心者得天下，失人心者
失天下啊，咋才能得人心？说一千道一万，还是看咱们这些党员干部怎么
干？在座的都是党员干部，手中有权力身上有责任，人该怎么做？党员该怎
么当？干部该怎么干？是权为民所用，利为民所谋？还是权为已所用，利为
已所谋？――多想想咱们的老百姓，为老百姓真干事干实事，老百姓才能真
心拥护咱们这个党啊！
[――音乐中收光。
第五场
[夏天的大学校园，树木葱葱，
[阶梯教室里，唐旭、魏国彰、侯大海等端坐台上。报告会进入了提问阶段。
主持人：安静，请大家安静！刚才几位老同志讲得非常好，下边，请大家提问。
今天来的老师同学很多，请大家一个个来！可以递条子，也可以举手提问，
我先念念几个同学递上来的条子――（念条子）你们几位讲得全是实话真话。
以前我最烦的就是听这种报告，我根本不相信生活中真有心里还有老百姓的
共产党员，更不想入党，可你们这么讲，我爱听――你们都是从枪林弹雨中
走过来的，是真正的共产党！不掺水不掺假不打折的共产党！――要是共产
党员都象你们这样，我也愿意入党！可现在社会上党员干部的形象很不好，
请问，你们怎么看这个问题？
[台下各种议论声。
魏国彰：我来回答这个问题。――现在是存在社会风气不正，党风不正的问题，
我们和大家一样也很痛心。――“共产党”，这三个字曾经多么让人向往啊，
当年我们参加革命就是因为向往共产党，愿意跟共产党走，可现在――同学
们，我要和你们说的是：你们看到的那些不是共产党的主流，今天的中国，
真正的共产党绝不是少数几个人，更不光是我们这些老头子。咱们的国家是
靠成千上万的真共产党人、好共产党人支撑着的。――改革开放，没人反对
吧？――改革开放就是共产党搞的，这些年国家取得了那么多成绩，发生了
那么大变化，就是那些真正的共产党人和全国人民一起埋头苦干干出来的！
主持人：――下边这个问题很尖锐：“你们的报告做得再好，也改变不了现实。党票不如钞票股票，党证不如出国签证，党员不如欧元美元，现在的青年人已经没有多少人真心想入党了。坦白讲，现在的社会让我很失望、很绝望。请问：你们真认为这个社会有希望吗？”
[台下一阵波动，响起各样的声音。
主持人：静一静――请大家安静！
侯大海：（拍案而起）这什么问题？社会怎么了？你们上大学，党和国家在你们身上花了多少钱？社会对你们大学生哪点不好？说这种话味心不味心？要是我孙子跟我说这种话，我非给他几拐杖！
[魏国彰忙拉住侯大海。台下一片混乱。
声音：――你没有回答我们的问题呀！
唐旭：――好，我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，有没有希望？希望在哪？要我说，希望
就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改革开放――不改革，咱们这个国家就没有希望；
不改革咱们的老百姓就富裕不起来，过不上好日子，我这个看法有人反对
吗？――第二，希望就在那些坚持革命信仰的共产党人身上，有他们在中
国就有希望，第三，希望也在你们中间――在你们这些年轻人中间。
[台下静了下来。
唐旭：来之前，我看了十几位大学生的入党申请书。同学们，不瞒你们说，我激
动得几宿都没睡好觉呀！说现在的年轻人什么都不相信了，对入党没兴趣
了，对党没感觉了――（举起申请书）这些申请书说明那些人说的不是事
实！咱们的大学生对党不光有兴趣，有感觉，还有感情！我们老了，要想
红旗飘万代，全看你们下一代！中国的改革开放要靠你们年轻人！不过，
你们很大胆哪――白川是哪一位同学？请他到台上来，给大家读一读――
[一大学生上台。
大学生：我记忆力全系第一，我写的我都记着：“――我入党是为了当官！――
当大官，我要当局长，当市长，当省长，能当多大的官就当多大的官！”
[台下一片笑声。有人喊“说的好！“哥们，挺牛啊！”“官迷！”
唐旭：――你接着说，为什么要当大官？
大学生：因为官越大，可以做的事越多，我可以为老百姓做更多的事！而且我保证：不做不思进取的平庸官，不做只想自已升官保官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糊涂官，更不做殉私枉法，以权谋私的贪官腐败官！”
[台下鼓掌！叫好声！喊声“――好！”“――说得好！”
唐旭：好，那我问你，要是你真的当了局长、市长，省长，有人把几十万块钱放在你面前，你收不收？
大学生：――肯定不收！因为我要当更大的官，不能为这点蝇头小利进监狱。
唐旭：好，几十万你不收，几百万哪？而且假定你肯定不会进监狱――
大学生：这――
唐旭：几百万你不收，几千万哪？你今天不收，明天、后天还有人给你送，天天这么多 钱在你面前，你会不会收？
大学生：这――这么多，这我可说不好。
[台下一片哄笑声，有人“他肯定要！”“哥们，下去吧！”
唐旭：同学们，咱们一起讨论讨论这个问题。大道理你们大学生都知道，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说空话套话假话！――这么多同学想入党，我就讲讲我入党时的事，我的入党介绍人是我的指导员，入党宣誓时，他和我说，你想好了吗？入了党，就要革命一生，奋斗到死，就要为人民服务，服务一辈子。他还把“为人民服务”五个字一笔一划写在了我的手心上――
[指导员出现在追光中。
指导员：――“小旭子，这五个字，我要你刻在心里，记一辈子！”
唐旭：――“刻在心里，记一辈子”。他还说――
指导员：革命是要流血牺牲的，共产党员为人民打天下，血要流在人民群众前面，牺牲要牺牲在人民群众前面――
[响起异常骤烈的枪声。爆炸声。喊杀声。
唐旭：――指导员牺牲得非常壮烈。当时我们奉命掩护大部队和老百姓撤退，那一仗打得真惨烈呀！――什么叫守阵地，经过了那一仗我才真正明白――从天亮一直打到天黑，子弹全都打光了，开始拼剌刀了。指导员已经受伤了，还端着枪冲向了敌人，四五个敌人围着他，他浑身是血还在战斗――敌人被打退了，他倒下了，肠子都流出来了，两只眼睛都被炸伤了！
[滚滚硝烟中挺立着一面红旗，指导员浑身是血双目失明，数战士围簇着他。
指导员：――小旭子，打起精神来――不要哭――革命流血不流泪，都不要哭。
小旭子――咱们的阵地还在吗？咱们的红旗还在吗？
唐旭：――指导员，咱们的阵地还在。咱们的红旗还在！
指导员：――好，好啊！同志们，我要你们要答应我，上级的撤退命令没下达之前，就是打到剩下最后一个人，阵地也不能丢，红旗也不能倒――
唐旭：（恸喊）――指导员――指导员！――
[音乐中指导员等隐去。
[――台下一片安静。音乐在飘动。
唐旭：（泪流满面）――指导员，我的指导员，我喊啊叫啊，他再也听不到了！
――当时他还不到三十岁，他和我说过，他要活到八十岁，要看看胜利以
后的国家是啥样，他还说，他要找个漂亮媳妇成个家，要让他的孩子一个
个都上大学――同学们，你们是生活在烈士的理想中啊。――现在社会上
有些人否定咱们党，否定这些年的革命历史，我们这些战争年代过来的人
最有发言权！――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，这一条到啥时都是铁板钉钉
的！眼下咱们的党风是有很多问题，咱们党这些年也走过弯路，但不能因
为这些就否定共产党的领导！当年，我们守住了阵地，今天，还有很多阵
地要守住啊！同学们，我想问问你们，我们老了，我们的阵地要交给你们
了，你们能守住吗？你们心里有这样一块阵地吗？阵地上有一面红旗吗？
如果有，那面旗帜上写的什么？那些想入党的同学，你在党旗前宣了誓，
就是做了承诺，你能用一生去实现你的誓言吗？
[音乐飘动――
唐旭：我给大家看一样东西，这是指导员牺牲后在他背包里找到的――
[音乐，唐旭慢慢打开一包袱，从里边捧出一本血迹斑斑的小册子。
唐旭：这本《为人民服务》，是指导员最喜欢看的书，上边还有他的血啊！――
同学们，为人民服务就是我们党的宗旨，咱们党是为人民服务的党！你们
想入党的暂时不想入党的都应该记住这五个字，将来毕业了工作了真当了
干部，更要记住这五个字！如果你想为人民服务，当不当官，官大官小不
重要，最重要的是你心里要有人民，有那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，为他们着
想替他们分忧解难！咱们国家还有那么多老少边穷地区，那么多贫困县，
咱们的工人，农民，还有农民工，生活都还不富裕，还有各种各样的困难，
真正的共产党人要时刻记着他们，记一辈子！为他们服务一辈子！不然入
了党当了官也是假共产党！那些想为老百姓做事的就应该加入共产党，让
我们的党有新的血液新的希望。那些心里根本没有老百姓，祸害老百姓的
都是共产党的败类，他们没信仰没党性没人性，都该退出共产党！！！
[一片岑寂，随后响起热烈的掌声！――收光。
第六场
[数年后，唐家。
[唐旭苍老了许多，躺在床上挂着滴流，身边有氧气瓶。报纸、小本。信件。
[水声暄响着。追光射向病中的唐旭。
[水声中，指导员出现在追光中。黑娃，枣儿出现在追光中。
指导员：――小旭子，你这是怎么倒下了？受伤了？
黑娃：――伤势不轻啊，唐连长，你得挺住啊！
枣儿：――吃了俺用大枣熬的粥，一准会好起来的。
黑娃：――唉，干革命，进共产主义，耗心血，辛苦着哩。
指导员：――让他多睡一会――睡足了，就能打起精神来了。
黑娃：――唐连长，睡吧，多睡几个时辰，俺给你在外边站岗放哨。
枣儿：――俺去打枣熬粥，给他好好补补。
唐旭：（醒来）指导员――黑娃――枣儿――
[三人隐去。水声弱去。林芝在接电话。
林芝：喂，你好！……你是哪里？……你慢点说，我记一下――河北省深洪县……
最好五一前后――好，好。回头给你们一个准确信儿，再见！
唐旭：（有些气力不支）――哪打来的？
林芝：――河北深洪县县委，请你们去给讲一课，你刚出院，这电话就没断过。
唐旭：――都记下来。回头我就和老魏他们商量！林芝呀，刚才我做了个梦，梦
见了指导员，还有黑娃两口子――这一段也不怎么了，一做梦就梦见他们。
林芝：――来，先把药吃了！（递药递水）让你住院你偏不听，真是拿你没办法。
唐旭：――住院住院，我这辈子最讨厌住院！――帮我把这家伙拔下来。
[林芝帮唐旭摘下针头。
唐旭：（戴上花镜，看小本）武汉二中，湖北大学，炮兵三营，省委党校――
林芝：（望着他，心痛流泪）――都讲了二十年了，讲了二千多埸，光你自已就
讲了几百埸，从六十多讲到了八十多，现在空军党委，中央军委都表彰了你
们报告团，怎么还没讲够啊？把本子给我――没收！（上前抢过本子）
唐旭：――你个这老太婆！好，那我看报（又拿起报纸）这十七大报告，讲得真
好啊，这么干下去，大有希望啊！！！以后我们讲的课要加进十七大的内容。
――先集中大伙好好学习一下，边学习边讨论边写稿子。还要好好分分工：
――科学发展观问题，民生问题，核心价值观问题，军队革命化现代化正规
化问题，每篇报告稿都要好好讨论一下，然后分成几个组下去！
林芝：我可正式警告你，你刚做完大手术刚出院，医生说你必须静养半年！
唐旭：――扯淡，躺半年我就得憋死！
林芝：――老唐，我求求你了，你就不要再――都病成这样，命都快没了！
唐旭：――你呀，哪那么严重？你放心，我的命大着哪，小日本国民党美国佬都没打不死我，这点病算啥！讲课作报告就是说话，说说话还能死人啊？――唉，八十多了，能讲一埸是一埸，多讲一埸是一埸。这一段报告团的住院的做手术的，严重减员啊！林芝，打仗我没当过逃兵，现在我也不能当逃兵啊！
林芝：――可你现在是伤兵，是病号！你就当又受了次伤行不行？打仗还得换防还得休整，伤员还得抬下去养伤哪！
唐旭：――你是不知道啊，只要一上台一开讲，我就觉着自已又活了，啥病都忘了，那是最好最灵的药啊！――哎，你看看这些来信，没白去，没白讲啊！――冲这些，我也要讲下去，一直讲到爬不动走不动为止！哎，你打电话，让老魏他们上我这来一趟――
林芝：不行，我不打！
唐旭：你――那好，我自已打――
林芝：不行！你也不能打！（夺电话）老魏他们都说了，叫我对你“严防死守”！不把身体养好你别想出去！（流泪）――老唐，你就听我一次行不行，要是你的病重了，你还让不让我活了？老伴老伴，你要是走了我就没伴儿了！！！（哭出声来）――原以为你退了，咱俩能一块好好过过晚年，可这些年你比以前还忙，一年到头在外边讲，回到家也不歇歇――别人家的老两口天天一起遛湾一起侍弄菜园子一起出去旅游，我看着这心里――你老了，我也老了，我没别的要求，就盼着能天天陪着你守着你，二人都健健康康地，也象人家那样一起散步遛湾，一起种种菜养养花――（恸喊）你欠我的你知道吗？
[音乐动人飘动。
唐旭：好好好，等我的病好了，一定和你一块散步一块种菜园子，欠你的都给你补上。瞧你，咋还哭上了？（为林芝拭泪）行了行了，我听你的，我养伤我治病，行了吧？你个老太婆！――哎，林芝，我觉着养了这些天已经好多了，身上有劲了精神头也足了――要不，咱俩这就到菜园子活动活动。
林芝：――得得得，你给老实躺着吧！
唐旭：你呀！――哎我说，我出院好几天了，小五怎么总不露面？
林芝：――他的事你就别管了。
唐旭：我是他爸爸，我不管谁管？――你――你是不有事瞒着我？
林芝：――没有。啥事都没有，他挺好的――
唐旭：不对，肯定有事――是不是他新找的工作又不干了？――你说呀！
林芝：唉！真是没办法，他那倔脾气又犯了！这个单位的领导知道他是老红军的儿子，说他给老红军丢脸，他急了，跟人家动了手，让派出所给――
唐旭：什么？动手打领导？还进了派出所？――丢人哪！打电话让他回来见我！
林芝：――算了吧，派出所就是把他带去问了问。你俩一见面就吵，我都害怕了！――好了，你睡一会吧。（为唐旭掩好被子，向外走）
唐旭：（在后边喊）林芝，我让你给他打电话――林芝――
[小五穿一身工装提着一袋子上，看上去精神很消沉。
林芝：回来了――小五，跟妈说实话，你现在在干啥工作？怎么邻居家的小阿姨
说在建筑工地上看见你了？
小五：――这活我不干了！工资少活累不说，他们还用劣质的钢筋劣质的水泥。
我是工程兵出身，一看就不对劲，我和他们说这么干会出事的，他们怪我
多管闲事――老子不侍侯了！
林芝：这――那也好，咱就再找别的活――建筑工地，唉，我听着心里就――哎，前面干活的那家公司，工资不低领导对你也挺好，怎么――
小五：――开始我也想在那好好干。可那个老板知道爸是老红军是高干，和省市领导都认识，想让我找我爸的关系帮他揽工程，这种事爸能答应吗？我也看不惯他那套暴发户的做派――妈，你问了行不行？我烦着呐！（从怀里取出小酒瓶，喝酒）――唉，活得真累！想不到我会落到这个份上了！我那些战友一个个工作都比我好――前几天他们聚了一次，我都没脸去――去了我和他们说啥？――混吧，混到老，混到死！
林芝：唉，天天喝，一喝就――你咋象是变了一个人似的？
小五：――明天我再去找别的工作，好活没有，赖活还能找到，实在不行我去劳务市埸和农民工一起打零工！可找到活又能怎么样？挣到钱又能怎么样？――天是灰的，云彩是灰的，树是灰的，整个世界都是灰的，看不到奔头，看不到路，看不到希望，看不到一点亮儿――（喝光瓶中酒，向下走）
[小五经过唐旭的门前。
唐旭：――你站下。
[小五只好站下。
唐旭：――进来，坐下，今天我要和你好好谈谈。
林芝：（跟入，不放心地）老唐，你――
唐旭：（对林芝小声说话，林芝入内）――又喝酒了？
小五：――干了一天活，累了，喝了点。爸，没别的事，我就――
唐旭：坐下，我有话和你说――听你妈说，你把领导给打了，还进了派出所，你
胆子越来越大了，领导也敢打，派出所也敢进？再这么下去你可就废了！
小五：――爸，你饶了我行不行？我已经按你说的自已找活干了，剩下的事你就别管了行不行？我自已的路自已走，我自已的梦自已园。
唐旭；――你给我坐下！
[林芝复上，拿着一些钱。
唐旭：――这几千块钱你拿着，用这些钱作本钱做点象样的事。干啥你自已合计，我们不管，不够，家里还可以帮你。
小五：――这钱我不能要，你们这么大岁数了，该我孝敬你们才――
唐旭：――让你收下就收下！小五呀，爸只想和你说一句话：――工作丢了，魂不能丢，已经这么长时间了，你不能总这样成天丢五魂少六魄的，除了喝大酒就是睡大觉，你――
小五：――爸，我也不愿意这样，退伍那会我发过誓：一定要好好干一埸！――
可这些年我心里这团火一点点灭了，着不起来――唉，我也不知道是怎么
了，现在干什么都觉着没意思、没奔头、没心气――
唐旭：你――
小五：――睡觉？爸，你真以为我睡得着吗？我现在天天失眠根本就――我是听
着你们那辈人的战斗故事长大的，小时侯我一直想当将军，指挥千军万马
杀敌立功；后来我想当英雄，象董存瑞黄继光那样堵枪眼炸雕堡壮烈牺牲；
再后来我想当个好工程兵，当个好工人――可这几年我的血冷了，心凉了，
脑子里全都空了，神经也快麻木了！再这么下去我真是要疯了！爸，我也
不想这么活呀！可――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？我特别希望早点发生一埸
战争，把啥啥都忘了，上前线，战死沙埸，我保证死得比谁都英勇――
唐旭：小五！（抓住小五的手）
小五：――爸！我想去歇一会。
唐旭：不行，今天你哪也不许去，咱俩好好谈谈，啥时谈通了你啥时走。
林芝：――小五，你就和他聊一会儿吧，这一段他总打听你，他不放心你呀――
小五：――爸，对不住了！都是我不好，我不争气，我没出息，儿子给你丢人了！
[小五向父亲鞠了一躬，下。
唐旭：你――你上哪去？我话还没说完哪，你给我回来！
[小五嚎唱：你不要问个不休，请你跟我走――我早已经是一无所有――
唐旭：你――你这样上前线打个屁仗啊？――我就不信，那么多山头我都攻下来，
你这个小山包我就拿不下来！――去，让他回来，我有话要和他说！去呀！
[林芝忙下。唐旭欲起身，体力不支，坐下来。
[内传来林芝的喊声：小五，小五！你开开门哪！――小五的嚎唱声。
唐旭：（以手捶床，痛叹）我的儿子――我的儿子怎么变成了这样啊？
[林芝复上。
林芝：这是怎么说的――老唐，你没事吧？
唐旭：（喘着气）――我到处给别人讲传统，讲信仰讲理想，自已的儿子却――
他这是在打我的脸，这是在向我心口开枪啊！――
林芝：你可千万不能激动啊！――来，赶紧把 这个吃了！（忙乱地拿药，递水）
唐旭：――吃药，吃药，我现在死的心都有了！我打了一辈胜仗，想不到老了老了让儿子给――（狠摔药瓶）
[雷世诚醉步而上。他也喝多了，有些站立不稳。
雷世诚：――老首长，阿姨！对不起，说好了你出院来看你，公司乱事特多――
林芝：世诚，你来的正好，快陪他聊一会。我去看看小五。
[林芝收拾好药瓶，下。
唐旭：――世诚，坐，怎么喝了这么酒？
雷世诚：（坐下）喝――喝了点。心里难受！――老首长，我真想大哭一埸啊！
唐旭：――你――你这又是怎么了？
雷世诚：公司的一个承包工程我是负责人。刚才一个老板请我吃饭，让我帮忙，叫他们公司中标，说着说着，他就把箱子打开了，摆了满满一桌子钱，问我够不够，差多少还可以打到我的卡号上――那么多的钱啊，只有我们两个人，只要我点一下头，那些钱就是我的了。我真想拿呀！这么长时间我一直在动这个念头，可我一直都没收过一分钱――这一次可是二百万哪！那么多钱就在我眼皮底下，在灯下闪着光，那么诱人，那么――只要我点一下头它们就是我的了。我对自已说：――收吧，反正他不说我也不说，没人会知道。反正谁中标都是干活，都差不多少――
唐旭：你――
雷世诚：是，我也知道这钱肯定不是白给，工程干下来，他拿的钱会比给我的钱多十倍，几十倍，看着那些钱，我对自已说，凭啥那么多钱都让他挣了？为啥我就不能拿一点？――可我没收，我拼命地喝酒，一杯接一杯地喝，喝了不知多少酒，怎么走出来的我都不知道――那家伙在后面喊，说明天还要找我吃饭，我不知道明天我会不会就――有时侯，你真是守不住啊！
唐旭：世诚，你――你忘了你大伯是怎么牺牲的了？
雷世诚：老首长――
唐旭：当时日本鬼子大扫荡大封锁，咱们部队断粮了，伤病员也没吃没喝，再找不到粮食部队就要垮了，你大伯带着人到乡下去筹粮。他迂上了一户断了顿的人家，小孩子快饿死，一家老少全都起不来炕了。他就把出发前随身带的粮食都给了这户人家。一个月以后，他筹到了一万斤多粮食，回到部队他就一头栽倒了，再也没有醒过来。那么多粮食，他一粒都没有动啊！――他没有倒在敌人的枪下，可一样是烈士。世诚――
雷世诚：――是，我记得，到死我都记着。我一边喝酒一边在心里骂自已，不能收，死活也不能收！我雷志诚至少也要守住这个底线，我是烈士的后代，是在部队长大的，是你带过的兵，当不了江姐，我也不能当甫志高啊！可这种事天天都有，送钱送卡的，送名表名车，还他妈有送女人的――老首长，有时侯我觉得我好象被洪水包围在一个孤岛上，岛上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人，水一直在呼呼地往上涨，从四面八方漫过来，随时可能把整个岛子淹没，把我淹没把我吞掉――
[水声再起――
雷世诚：我不想被淹没，不想被吞掉，不想沉下去，可我真是不知道还能挺多久？――就算这次我挺住了，还有下次，就算我拒绝了这个家伙，还会有别人继续请我吃饭，继续给我送钱――明天，他还会找我――明天，他还会往上加钱，明天，我自已都不知道明天我会怎么做？――老首长，想守住阵地咋这么难哪！――现在，当甫志高容易，当江姐真难啊――
[雷志诚酒劲上来了，慢慢睡倒在沙发上。
唐旭：（心情沉重地看着他）我的老部下，我最喜欢的兵啊，怎么连他也――唉！
[魏国彰上，不说话，默默坐下。
唐旭：――怎么了，老魏？
魏国彰：老侯――侯大海心脏病突发去世了！
唐旭：――什么？不，这不可能，他前天还来看我来着――
魏国彰：――是真的。我上午知道的消息，刚才去的他家，他儿子说，昨天夜里还好好的，今早起床时忽然就倒下了――过几天就要开追悼会――
[音乐飘动，两个老人默坐着。
唐旭：――临走前，留下什么话了吗？
魏国彰：――昨天晚上睡觉前，他还在准备讲课的讲稿，桌上堆着满满一桌子资
料，孩子们给他穿衣服时，从他口袋里取出来的也是讲稿――（取出讲稿）
唐旭：（抚摸着讲稿）老侯――我的老哥哥！他比我参加革命早，两过雪山三过草地受过十几处伤，想不到就这么――
魏国彰：――咱们当中数他文化最低，可数他最认真最热心，每次报告的讲稿都写了又写改了又改，只要听说有单位邀请咱们，他总是争着抢着要去，不安排他去就发火――
唐旭：看来咱们的日子真的不多了，随时可能离开，要抓紧时间了。
魏国彰：是呀，老滕住院了要手术，老白老周也病倒了，可邀请咱们去做报告的越来越多――
[音乐飘动。滕远山和数报告团的老战士着挂满勋章的军装上。
滕远山：――老唐老魏，我们来了！
魏国彰：你们――老滕，你不是在住院吗？
唐旭：――不是要做给你手术吗？
滕远山：这会儿我哪还有心思住院，哪躺得住啊？――滕远山请求归队！！！
老干部甲：――白凤武要求分派任务！
老干部丁：――老首长，赵启朋要求参加老战士报告团！我资历浅年令比大家小，可我退下来之前就想好了，我要参加报告团，和你们一块干！
唐旭：――好，好啊，我们正想吸收几个新离休的老同志，启朋，欢迎你！
老干部甲：――团长，老侯原来准备去的那埸报告，让我去讲吧！我保证讲好！保证完成任务！！！
老干部丙：――甘肃那个报告会，路远，条件差，我请求让我去！
魏国彰：――不行，这个报告已经定下来我去！没你的份！
老干部丙：――不行，你有病，那么远的路你身体扛不住，还是我去！
魏国彰：――这点病不算事，我必须去！
[唐旭慢慢起身下床，取过挂满勋章的军装，穿起来――
魏国彰：老唐，你这是要――你开刀还不到两个月――不行，你不能――
众老干部：是呀，老唐，你――
[唐旭摆手，仔细系着扣子。林芝上。
林芝：你――你这是要干什么？――这绝对不行，我不让你去！
唐旭：林芝，你――
林芝：――说什么都没用，你不能去！――你这个样，再折腾一回就会没命的！
唐旭：――你就让我再去讲一次吧！这次我要去给老部队讲一课，说啥我也得去，
――就一次！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回去了！
林芝：老唐，你就听我一次行不行！我求你了！
众老干部：是呀老唐，我们代你去
唐旭：你们放心，我还能撑住，这些天我一直在攒着劲，就是为了走这一趟――
林芝，你不让我去，我会后悔一辈子的。我求你了！我可从来都没求过你。
林芝：（含泪）那，咱可说好了――这是最后一次。
唐旭：好好好，最后一次。
林芝：――说定了？你保证？
唐旭：说定了。我保证。我保证行了吧。
[林芝含泪，慢慢为唐旭系好扣子。音乐飘动。
唐旭：――叫小五出来，
[林芝下，少顷，小五随林芝上。雷世诚已经从沙发上醒过来。
唐旭：收拾东西，跟我一块走！
小五：――去哪？
唐旭：――我要去老部队做报告，你跟我一块去。世诚，还有你，也跟我一块去。
雷世诚：――好。阿姨，我陪老首长去。
小五：这――妈，爸的身体――
林芝：唉，非要去，拦不住――你陪你 爸一块去吧！（也穿起衣服）
唐旭：林芝――你这是干什么
林芝：我和你们一块去。
唐旭：你去干什么，你风湿病比以前重多了。
林芝：――不能听你的！你要是不让我去，就别想出这个门！咱俩说好了的，你
活一天我就要保障一天！――小五，还愣着干什么，跟我收拾东西去！
[林芝小五雷世诚入内。
魏国彰：老唐，你还是――
唐旭：――别再说了，我是报告团团长，我的老部队年初就邀请我回去讲一课！
我也一直想回去看一看。另外几埸报告我来分一下工――老周，白凤武！
二人：――到！
唐旭：你俩去华南理工大学。滕远山，刘万年――
二人：――到！
唐旭：你俩去二十八旅三团，黄洪海，彭军，赵启朋――
三人：――到！
唐旭：你们去伏虎山街道，劳教所――老常，你给我马上回医院！准备做手术！
老干部乙：这――参谋长，你就让我去吧，万一下个月我上了手术台下不来了，
我就再也讲不成了，死我都闭不上眼啊！
唐旭：――不行，我是团长，这事得听我的，做完手术养好病你再讲。――老侯
走了，可咱们的队伍不能垮，还是咱们那句话：――活着干，死了算！！！
众老战士：（群情激扬地）对――活着干，死了算！
唐旭：――好，老战士报告团，出发！
[众老干部列成一队，向外走――
[军号声声。动人的水声，大片红光照亮这群老兵们――
[指导员出现，黑娃夫妇出现。
唐旭：――指导员，真想你呀！我又要出发了，这会真希望你再冲我喊一声，小旭子，打起精神来！――剩下的日子不多了，我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，快要撑不住了，可我要用精神撑住！我不会倒下，决不会倒下――我是战士，我要对得起这两个字――我要战斗到最后一刻！
指导员：――好样的，这才是我带过的兵，这才是咱老八团的兵！咱老八团到啥
时侯阵地都不能丢，红旗都不能倒！――小旭子，打起精神来！！！
唐旭：――是！
[唐旭率老战士们下，林芝、雷世诚，小五提着箱子拿着衣物上，追下。
黑、枣：――唐连长，一路保重啊！
[指导员目送，敬礼！――收光。
第七场
[冬，到处银装素裹的军营。
[晨雾中，飘着细碎的雪花，一些树挂着冰雪树挂，挺立在飞舞的雪花中。
[传来号声，战士们出早操的口令声，脚步声，口号声此起彼伏。
[一哨兵军容整齐挺立在岗位上。
[白发苍苍的唐旭踏雪而来。走得很慢，精神头却很好。林芝拿着围巾追上。
林芝：老唐，老唐――你等等我。你有病，这一大早的――
唐旭：早晨空气好，我出来走走！
林芝：（为他系好围巾）――咱可都说好了，都得听我的。
唐旭：好好，听你的。你这老太婆！（走动着，看着雪中的军营）啊，又回来了，
我又回来了――林芝，你说怪不，到了这我的病好象全好了，全身是劲。
林芝：路滑，你小心点――
唐旭：呵呵，还是我扶着你吧。
[二老人相搀相扶，慢慢走着晨雾细雪中，望着军营的雪景。
唐旭：看，那排小平房还在，咱们的老大老二就是在那出生的。瞧，前边那条河冬天还那么好看，那会你可没少到那河边洗衣服――
林芝：还说哪，那会你一天到晚不着家，孩子都是我带的。这的变化真大呀――
唐旭：――走走走，再去那边看看。
[唐旭走到哨兵前。
哨兵：（立正，敬礼）老军长好！
唐旭：哦，小伙子，你认识我？
哨兵：――报告老军长，昨天连长指导员晚点名的时侯说你回来了，我们还唱了你的那首歌哪！（唱起来）
唐旭好连长，打掉了右眼，
为了胜利不下火线，
战争最残酷，只剩五颗弹，
果断，英勇，把鬼子打得滚下山！”
林芝：老唐，这是你在晋察冀那会儿，大伙给你编的歌。
哨兵：这首歌我们军的战士都会唱！我们在新兵连的时侯就学会了。你在抗日战
争时就是我们英雄三连的连长，身负重伤用仅有的五颗子弹打退了日本鬼
子的进攻，守住了阵地，当时根据地的人没有不知道你的。用现在的话说，
你是当时大名鼎鼎的“明星”，那儿的人都是你的“追星族”！
唐旭 哈哈哈，我还成大腕了！――都是上辈子的事了。好，小伙子，接着站岗。
哨兵：――是！
[雷世诚、小五急上。
雷世诚：老首长，我们到处找你
小五：爸、妈――
唐旭：――走，咱们一块走走。
雷世诚：老首长，下着雪哪，你的身体，还是――
唐旭：――身体身体，我身体没问题，走！
林芝：――不行，我得去再给他拿件衣服。你俩帮我看着他，我就回来。
[林芝奔下。
[小五脱下外套，给父亲披上。
[三人走在一株株雪树组成的树林中，听着远处的军号声，出操的军令声。
唐旭：――小五，回到部队了，感觉怎么样？
小五：挺好的――这么多年过去了，都快忘了我是当过兵的人了。
雷世诚：是呀，一下子又回到多少年前，早晨醒来一听到起床号，全身都是劲！
[天上，雪渐大了，飘花扬扬，一切尽在雪中。
雷世诚：老首长，雪大了，咱们转一会儿就回去吧，你的身体――
唐旭：哎，在雪里走走，比在屋子里强多了――你们哪，跟林芝一样，担心担心
就怕我出事――死，我早就不怕了，那么多战友都牺牲了，我活下来了，
活到80多岁了，比他们多活了多少年啊，早就知足了！――住院这些天，
我天天都在想都在问自已，我这一辈子活得咋样？――这辈子我没白活！活
得挺好，挺有滋有味的，大生大死大风大浪都经过了见过了，该干的都干了，
不该干的我一样也没有干，对得住我年轻时发下的誓言，已经没啥遗憾了！
小五：爸――
唐旭：小五啊，爸一直有几句话想和你说：你们兄弟几个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，
你迂上的沟沟坎坎不少，吃的苦也不少，这爸都知道，世上哪有不疼儿子的
爸爸呀！――挺多事爸没帮你，是想让你自已闯，想让你自已练着学着走出
一条自已的路――靠拐棍走路，走不长啊！吃点苦历练历练，没坏处。
小五：爸――其实你的心思我也懂，下岗以后我能撑到现在，都是过去吃过苦。
唐旭：――爸八十多了，剩下的日子不多了。你
战 士
（或：《信仰》）
李宝群、孙国珍（原创作者：张望喜）
人物表
唐旭：
林芝 （女）
小五
魏国彰
侯大海
滕远山
雷世诚
大学生
哨兵
数报告团老干部、
众部队干部战士、地方干部群众
指导员
宋黑娃
枣儿（女）
数抬担架的老乡
数解放军战士
数志愿军战士
第一场
[一片空黑，江水声声。
[传来喊声：“爸――”“老首长――”
[喊声中，林芝和小五、雷世诚（着军装）从不同方向焦急寻上。
林芝：――小五，世诚，找到没有？
小五：――爸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，都没有。
林芝：――这可怎么好？办完离休手续，我就觉着他不对劲，一天到晚没个话，
动不动就发脾气，火气大得吓人――他不会是想不开，要出啥事吧？
雷世诚：阿姨，这你放心。老首长的性格你还不了解？离休了，他不闹一阵子心哪还是他吗？他这辈子什么事没经过，不都过来了吗？咱们还是赶紧找吧！
三人：爸――老首长――
[三人焦急地喊着，寻找而下。
[魏国彰，侯大海，滕远山三个老人寻上。侯大海拄着拐杖。
魏国彰：――这老伙计这是去哪儿了？
侯大海：――不用问，肯定又去江边了。
滕远山：走！
[三人寻下。
[空黑中，江水声声，激浪拍岸
[升光，远处，长江滔滔流涌，江面上江船的汽笛声，水鸟叫声不时传来。
[江岸边，夕辉晚照，一棵树。唐旭一人独自徘徊。树下有石桌，石凳。
[江水声声，有若心声。
声音：――小旭子，你这是怎么了？
――小旭子，打起精神来！！！
唐旭的心声：――指导员，现在真希望你能在我身边啊，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呀，退了，就这么退了，三六年参加红军到今天，四十多年了，打了半辈子仗带了半辈子兵，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离开部队，会变成一个没事干的闲人！
声音：――闲，人怎么可能闲着哪？小旭子，革命还没成功哪，还有挺多仗要打。
唐旭的心声：――指导员，咱们的仗已经打完了，再打仗也轮不到我了。
声音：――就算仗打完了，革命成功了，也很多事可以做呀！
唐旭的心声：革命――别人都在为革命工作，可我却――离休，离休，我没病没灾能走能搁能吃能喝，却要――指导员，现在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？不知道该干些啥？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？――难道就这么闲到老，等着死吗？
声音：――小旭子，打起精神来，我不喜欢垂头丧气的兵！
[江水声声。
[林芝、小五、雷世诚急急寻上。
林芝：――老唐，你怎么在这呀？
[唐旭不理林芝，围着树转圈，踱步。
林芝：老唐，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――多少老同志不都退了吗？想开点，这些年你天天都在忙，这回咱俩总算可以在一块了，可以好好过过咱们的晚年了。
[唐旭继续走。三人跟在后边。
林芝：――老唐，天要黑了，江边风凉，回家吧，孩子们都等着你回去吃饭呐！我可是早早就开始张罗了，你离休是大事，咱们得一块吃顿饭热闹热闹。
小五：――爸，离休了，你应该高兴啊！今后你有的是时间，想干啥干啥，学学
画画学学书法，干休所的老干部不少人都在学――你还可以去钓鱼、既可
以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，还能打发时间――
雷世诚：老首长，这顿饭是我和阿姨一块张罗的。我刚刚接到命令，马上要转业到地方工作了，想和老首长喝个告别酒――老首长，你要是觉着在家闷得荒，我陪你出去到下边散散心，我来安排――
林芝：老唐，你――你倒是说个话呀！
唐旭：（停下来）唉，说啥，你让我说啥？――饭，你们自已吃吧。我现在什么都吃不下――行了，你们先回去吧，我一个人再呆会儿！
[唐旭背着手继续转圈。
[林芝三人站在那儿，不知如何是好――
[魏国彰、侯大海、滕远山上。三人向林芝低语。林芝等下。唐旭仍在转圈。
魏国彰：――哎，老伙计，别再转了，转得我头都晕了。
[――唐旭不理，仍在转着。三个老哥们看着，笑。
侯大海：得，跟我一模一样！――我离休时整整闹了一年心，干啥都没劲，吃啥
啥不香，看哪都别扭！一天到晚屋里外头“画圈儿”！
滕远山：――都一样。我刚下来的时侯不到一个月就去找政委，我说：“你们总
得给我安排点工作呀――我不能这么闲着，我得工作呀！”弄得大伙都笑我。
魏国彰：――老唐，别转了！我这有件好事。一不让你学画画学书法，二不让你
去下棋钓鱼打麻将，三不让你去旅游，保证你听了就不闹心了。
唐旭：――好事？现在我这没好事！（止步）啥事，你倒是说呀，卖什么关子？
魏国彰：呵呵！――是这样，我和老滕这些天 正在组织咱们空军干休所退下来的
老同志搞一个“老战士报告团”， 组织上已经正式批准了，老陈也参加了，
滕远山：――现在，正式邀请你参加。你呀，找着组织了！
唐旭：――报告团？报告什么？给谁报告？
魏国彰：――讲革命传统，讲咱们走过的路，讲改革开放，讲解放思想，给部队
的官兵讲，给大学生讲，给机关厂矿的干部群众讲，哪需要就去哪讲。
侯大海：（直率地）――老唐，你要不参加，我就退出了！他俩拉我参加的时侯
我就担心――咱们这帮老家伙讲话有人愿意听吗？讲了有用吗？前天我和
老魏去讲了一课，台下那个乱啊，睡觉的聊大天的进进出出的，都不好好听。
我刚讲几分钟，就有人喊“你讲的我们不爱听，快下去吧！回家抱孙子去吧！”
――气得我直想骂人！回到家连着几宿都没睡好觉。奶奶的，老子在台上讲
话啥时让人撵下去过呀？我干点啥不好，受这份气！
魏国彰：老侯，越是这样咱们越不能泄气！（取出一张报纸）你们看看这张报，――看看这上边写的什么
[唐旭坐下，取花镜看。
唐旭：――这篇文章我看过，完全是颠倒黑白，胡说八道！
魏国彰：是呀，――现在社会上什么思想论调都有，一些人借着解放思想否定历
史、否定党的领导，夸大咱们党犯过的错误，在他们眼里共产党倒成了民族
的罪人，没干过一点利国利民的好事。――这种时侯必须有人站出来说话！
咱们干了一辈子革命，最有发言权，干嘛不站出来？这一段我去几所中学讲
了几次，效果相当好！（取出一些信）看看，这是一些老师同学给我写的信
――这是几个单位新来的邀请信！
[唐旭、侯大海一起看信。
魏国彰：――有人不愿意听也是事实，可正因为有人不爱听，咱们才要讲；正因
为有人在到处胡说，咱们更要讲！老唐，这是一埸战斗啊！光靠两三个人
不行，咱们得一块上！
滕远山：――这事值得干！（激动地来回走动）“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”，抹杀
历史扭曲历史就是犯罪！前些天我那上中学的小孙子问我：“长征是真的假
的？”，“抗日战争共产党干什么了？怎么有人说共产党没怎么打鬼子，全
是国民党打的？”――部队也一样，有的新兵连十大元帅、三大战役都记
不全，我真是担心哪！这么下去年轻人都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走过来的了。
――咱们必须讲，必须让他们知道！
侯大海：这话没错。头几天我看了份材料，把什么都否定了，老子爬雪山过草地，
长征路上死了好几回，倒成了天大的错事了――气得我又几宿没睡着觉！
[唐旭坐不住了，起身来回走动，很注意地听着，时而激动，时而思虑。
魏国彰：――老唐，你怎么不说话？你也认为这事是做无用功？――要么是你胆
小了？害怕了？冲锋号吹响了，你不敢上阵了？
唐旭：你――我有什么不敢的？打了这么多年仗，死我都不怕，还怕讲个话？
――我是担心我文化底子薄，讲不好――
魏国彰：哎，空话假话套话咱讲不好，讲心里话讲真话实话，有什么讲不好的？
滕远山：（故意地）――唉，人哪，一退下来就啥心气都没了！老唐，你不会是
想组织个“养老团”吧？天天下棋钓鱼晒太阳――得，老魏，咱们走！
[二老人佯装欲下。
唐旭：给我回来！――这个报告团我参加！我不光有话要讲，还有一肚子话要讲！
侯大海：――好，那我也不退出，跟你们接着干！老子打了一辈子胜仗，老了老
了我不能打败仗！下次再讲我好好准备，把丢了的山头夺回来！
魏国彰：好！――老唐，咱们这些老家伙数你威信高，能服众，我和老滕的意见，
就由你出来挑头当这个团的团长？
唐旭：哎――这不行，我那点文化都是在部队学的。你搞了那么多年宣传工作，
口才文笔都是一流的，写过回忆录还讲过课，你当团长最合适！还有老滕，复旦大学毕业，会好几门外语，理论水平也高――
魏国彰：哎，这个团长非你莫属啊！论资历你是老红军，论职位你是参谋长，论
威望你在我们这些老哥们中间威望最高，论组织能力你更比我们强――
滕远山：――这样，老魏和我给你当副手，我们的主要任务放在讲上。
唐旭：不行不行――
滕远山：（故意激他）――老唐，刚才你还说不怕哪，怎么让你当团长就怕了？
魏国彰：看来你还是想当“养老团”的团长！――老滕，报告团搞不成了，撤！
唐旭：站住！――军长、参谋长我都当了，还怕当团长？好，这个团长我当了！
[魏国彰滕远山大喜过望，互相对视，暗笑。
魏国彰：――团长，那咱们就趁热打铁，眼下报告团急需扩大队伍，干休所里藏龙卧虎，咱们是不是研究一下报告团的人员？
唐旭：――好，说干就干！――坐下谈！
[四人坐下。
魏国彰：（取出小本子、笔）刘万年得算一个，抗日战争时他一个人一枝枪深入
敌后发动群众除汉奸，出了名的孤胆英雄；周云飞，三大战役他参加了两个。
侯大海：――还有老白白凤武，抗美援朝战场上他一个人打下来四架美军的飞机，
干掉了美军的王牌飞行员。咱们空军的头号英雄！
滕远山：――黄洪海也别拉下，新四军的时侯仗打得好，政治思想工作也有一套。
唐旭： 好，都记下来！回头我去找他们，让他们都参加――对了，还有常天虎，
彭军，他俩都是战斗英雄。
侯大海：――对对，他俩一个神枪手一个神炮手，抗美援朝时名声大得很呐！
滕远山：嘿，――红军、八路军，新四军，解放军，志愿军；空军、炮兵，步兵，
全了！――只要咱们这些人往那一坐，一句话不说都有说服力。
唐旭：――看来这事还真有搞头！――我看还得立下几条规矩，咱们出去讲，一
不能要一分钱报酬，二不能用公家的车接送――
侯大海，好，我加一条，三，到任何地方去，咱都绝对不能搞吃吃喝喝那一套。
唐旭：还有，大家要经常在一起碰头，一起商量一起讨论――
魏、滕：――同意！赞成！（会心对视。对笑）
魏国彰：（小声地）――呵呵，这招挺灵！
唐旭：――你俩笑什么？
二人：没，没什么――你接着说――
唐旭：（恍然大悟）――好啊，你们这两个老家伙，我中你们的激将法了！！！
[魏滕二人忍不住了，笑起来。三人一起大笑。
侯大海：哎，你们笑什么哪，到底笑什么――
魏国彰：来来来，再排排下边的日程――明天就有一埸，到新兵连给新兵讲课！
唐旭： ――新兵连，好啊！这一课，我去讲！！！
[收光。江水声声。
第二场
[军营，绿草如茵的大操埸上。兰天白云。
[传来一阵阵整齐的列队声。此起彼伏的赛歌声。
[唐绪、魏国彰等几个老干部上。
唐旭：――怎么来了这么多人，不是只给新兵连讲吗？
[一干部迎上。
一干部：老首长，听说你要讲给新兵连讲课，通讯连、警卫连也想听，附近的 高
射炮团、导弹团和当阳的飞行团都要求来听，指挥部决定，想听的都可以
来，机关干部也全部参加。有几个单位是今天一早赶过来的。
魏国彰：好嘛，这阵势不小啊！怎么样老伙计，有人听――上吧，我们站脚助威！
唐旭：――好，那咱就讲！！！
一干部：（喊口令）全体立正――各单位报告人数――
数声音：――新兵连全体到齐――警卫连全体到齐――通讯连全体到齐――
――高炮三团三营三连全体到齐――导弹团五五一连全体到齐――
――航空兵女子飞行中队全体到齐――机关干部全体到齐――
一干部：――全体立正――稍息――坐下！下面欢迎新成立的老战士报告团团长，
我们的老首长唐旭参谋长给大家做报告！！！
[整齐的队列声，接着是热烈的掌声。
[唐绪大步走上讲台，激动地望着台下的干部战士们。
唐旭：――谢谢，谢谢同志们，本来我只准备给新兵连刚入伍的战士讲讲，想不
到来了这么多人――就算是我这个老兵离开部队前给大家做个告别吧！！！
同志们，几天前我离休了，脱下军装离开部队了，说心里话，我心里不好
受，两字：闹腾！――当了一辈子兵干了一辈子部队工作，要离开了，百
感交集啊！――不知怎么的，这几天我总是想起我当年参军的事，想起我
怎么穿上这身军装的――那是1936年的春天，红军一支抗日先头部队到
了我的家乡山西平遥一带。那时我才16岁，什么革命道理都不懂，家里
穷吃不饱饭，听说当红军能吃饱饭。我就和村里几个小伙伴背着父母跑出
来找红军――爬了好几座山，来到了一条大河边――
[舞台深处水声渐起，由弱渐强――
唐旭：那个季节河水特别大，游到河中心我差点没被漩涡卷走，上岸以后跟落汤鸡似的，裤头都被刮烂了。幸好路过一个村子，我弄了件女人的花衣服围在腰上。后来大伙开玩笑说：唐旭是穿着裙子参军的。
[台下一阵笑声。水声继续响着――
唐旭：――找到队伍，我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指导员。他是山东人，高高大大的，三四年参加革命，爬过雪山走过草地，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，现在我作梦还经常梦见他――他是我参加革命的领路人啊！
[舞台深处，指导员一身红军军装出现在追光中。很阳光，很干练。很质朴。
[飘响起当时的军歌声。
唐旭：――看我长得又矮又瘦。指导员就问我：这么小的年令为啥要当兵？我说：――当兵好，当兵能吃饱饭，能活人！饿不死！
指导员：――小旭子，你又在讲你参军的事了。
唐旭：――指导员又问：你为啥不当国民党的兵，来当红军？我说，红军好，红
军对老百姓好，红军是老百姓的队伍！指导员又问，你怕死吗？我说不怕，
指导员说：好，有种，我喜欢不怕死的兵，收下你了！
指导员：――小旭子，已经这么多年了，当年我说的话你还记着。
唐旭：――从那天起，我成了红军战士，在指导员身边当通讯员。指导员有文化，参军前念过中学。他对我象兄长象父亲，好吃的留给我吃，天冷了把他的被子给我盖，还手把手教我打背包，教我射击投弹，识字读书学文化――我个子小，发给我的军装又肥又大，象个大面袋子整个把我装进去了，弄得全连人都笑了！――指导员一针一线地把我那个大面口袋改短了，他一边缝着衣服一边对我说：“记住，小旭子，穿上这身军装，一辈子都是革命战士！！！”他还让我记住八个字――
指、唐：――“革命一生，奋斗到死！”
唐旭：（动情地）同志们，现在我离休了，我想把指导员的话送给大家：“穿上这身军装，一辈子都是革命战士，要革命一生，奋斗到死！”――我这辈子啥啥都是军队给我的，没有我们这支军队就没有我唐旭的今天。虽然我脱了军装离开了部队，可我还是一个老兵，一个老战士！还要革命一生，奋斗到死！
[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。音乐飘动，水声激荡人心――
指导员：――小旭子，讲得好啊！！！看，你这不是有事做了吗？他们都在给你鼓掌呐。――打起精神来！照我当年说的，革命一生，奋斗到死！！！咱们老八团的兵，到啥时侯都是好样的，活一天就得战斗一天！
唐旭：（欢悦地走向指导员）是呀，是呀――指导员，我又有事做了，我这个老
兵又可以上阵了！哈哈！我的精神头又来了！――不，我还不老，我还能再
战斗十年、二十年！――好，真是好啊！！！
[收光。空黑中水声欢响，水声中飘漾起响起动人的军号声――
第三场
[干休所。唐旭家，陈设极俭朴，茶几、椅子，书架等全是老旧家俱，墙上挂有毛主席和周总理的照片和家人的合影照，到处堆放着各种资料。
[唐旭戴着老花镜，拿着报告讲稿，一个人在认真练习。
唐旭：――我叫唐旭，空军上马庄干休所老战士报告团的报告员，今天――
[林芝拿着眼药水上。
林芝：――哎呀，歇一会吧，该上药了（为唐旭上眼药）出去做个报告，走一走
活动活动我不反对，可也不能这么拼命啊！你这眼睛受过伤，大意不得。
唐旭：――下午就要去给党校的机关干部讲，都是各单位的领导，不准备充分不行啊。老魏老滕文化底子厚，讲得都比我好，我是团长，不能输给他们啊！
林芝；这――这做报告咋还象打仗似的！
唐旭：哎，这就是打仗，我唐旭不能打败仗。台下边什么人都有，什么想法都有，要想让他们坐得住，听进去，你就得讲得好，讲得人家爱听，想听，你要给人一碗水，你就得有一桶水、一缸水。――林芝，从现在起你得帮我，我给你三个任务！
林芝：你――你不会是想让我也跟你一块去讲吧？
唐旭：不是。你帮我做三件事：一，以后每次出去做报告之前我先给你讲一遍，你当我的第一个听众，免得出笑话有庇漏；二，搞好我的后勤保障！第三，在家帮我收集资料。报上的书上的，只要用得上的都给我抄录下来。
林芝：嗬，当听众，搞后勤还兼秘书！――好，首长下命令了，我服从！
唐旭：呵，态度不错！
林芝：不过――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，前几天小五下岗了，咱得想法帮帮他。
唐旭：――你个老太婆，又来了！这事我不是说了吗？――眼下大中型企业都在深化改革搞减员增效，挺多工人都下岗了，又不是小五一个。国家号召下岗人员自谋职业自已创业，国家怎么说咱就怎么做――让他自谋职业！
林芝：自谋职业？说说容易――那么多下岗的都在找工作，他上哪找可心的工作？小五这些年是咋过来的，想想我就心疼！十七岁就出去当兵，还是工程兵，成天钻山沟打隧道，塌方时差一点就给埋在山里了，现在他遇上坎了，媳妇挣的不多，楠楠还在上学，我合计着能不能――
唐旭：――有困难咱们接济他，以后每个月给他补贴点生活费，再不行，楠楠的学费咱们包了，但路还得他自已走――他们哥五个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自已走自已的路，到啥时侯这个规矩都不能变！――这次就让他摔打摔打，历炼历炼，你，还有他哥哥嫂子谁都不许找人托关系帮他安排工作。
林芝：这――唉，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。可他现在――
唐旭：这事等小五来了我和他谈。――时间不早了，我得赶紧熟悉熟悉讲稿――你帮我把这段抄一下，抄完到书房听我来一遍，提提意见！
[唐旭抱着资料拿着讲稿急下。林芝抄写起来。
[小五上，一付沮丧灰颓的样子，坐下，取出酒，倒上，郁闷地喝起来。
林芝：回来了――小五，这几天你一直不爱说话，你和妈细说说，干得好好的咋
就下岗了哪？――是不是你犯了什么错误？要不厂子怎么偏偏把你给――
小五：――妈，你就别问了，我正烦着哪！
林芝：――不行，我都好几天没睡好觉了。今天你得给我说清楚！
小五：――有什么好说的？裁员减员分批下岗，让我摊上了！（怅然地）唉！要
真是因为犯了啥错误工作没干好，我没话说，可――从退伍到现在，我一
直在拼命干，从来没叫过苦叫过累，我评过好几次先进好几次优秀！凭啥
让我下来？――不公平啊！――爸是老红军，我也当过兵，我不想给爸丢
脸，不想给部队丢脸，可现在――我的心都凉了，全身的血都凉了！
林芝：唉，这是咋说的？小五，别急，慢慢想法子。实在不行我去找你们厂领导。
[雷世诚西装革履夹着皮包上。
雷世诚：――阿姨，小五。
林芝：――世诚来了，坐。听说你不在机关干了，下海了，是真的吗？
雷世诚：是真的――上边要搞三产成立公司，我来了个毛遂自荐，立了军令状，下海创业，现在咱小名也成经理了！――小五，你怎么了，脸色这么不好？
小五：――唉！来，陪我喝点！
林芝：――厂子裁人，下岗回家了！我正合计着帮他找找人，想法给他――
雷世诚：哦――（爽快地）阿姨，这事交给我了！我把小五安排在我那！
林芝：――这可太好了！世诚，那阿姨可得好好谢谢你――
雷世诚：――哎，我是老首长一手带出来的，老首长的事就是我的事！
小五：――世诚哥，来来来，喝酒！你真能帮我安排？
雷世诚：当然能，我是经理我说了算！我那个公司有两大任务：一是为单位创收，二是帮助直属企业的下岗人员就业。这几天就有不少下岗的来找我，我先把你安排进去再安排他们。――不过，这事最好不让老首长知道――
[唐旭拿着材料上，已经听到了雷世诚的话。
唐旭：――世诚，上边让你搞三产安排下岗人员，那么多人下岗了，眼巴巴等着盼着早一点上岗就业，你先安排你首长的儿子，这象话吗？
雷世诚：老首长――
小五：爸，你――
唐旭：小五，这事我和你妈商量了，还是老规矩――你自已出去闯自已找工作。电视报纸一直在讲：深化大中型企业改革，下岗人员自谋职业自已创业，这是国家的号召。别人能下岗，能自谋职业，咱家的孩子不能搞特殊化，――你是当过兵的人，换一个新阵地，仗，还得给我打好，不能当孬兵怂兵，不能打败仗！
小五：（苦笑）爸，你知道现在找工作有多难吗？这几天我天天去职业介绍所，可那找工作的人都排成长队了，根本就――我不想当怂兵不想打败仗，可换个阵地？阵地在哪？（借着酒劲，冲动地）――这么些年，我们兄弟几个就没跟你沾过一点光！参军当兵哪艰苦你让我们上哪去，晋级入党你都不帮着说话，全靠我们自已干，复员回家你也不帮着安排好工作好单位，现在你又――换了别人，早就急着给儿子想办法了！打个电话就解决了！――可你哪，就会到处讲你过去那点事，讲那些老掉牙的东西有什么用？
唐旭：（怒，压着火）你说什么？――你再说一遍！
小五：――还有什么好说的？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在听你说，你说啥我信啥，你咋说我咋做，现在我才知道，你讲的那些现实生活中根本就不是那会事！！！今后我不会再信了！我什么都不相信了！――你让我严格要求自已，我严格要求了，可结果哪？你说要相信国家相信党，可国家和党让我下岗了！你总讲要关心群众要为人民服务，我是不是群众？我是不是人民？你怎么就不能给我这个老百姓服务一次？――连家人的死活都不顾了，你这是不是自私？！
林芝：――小五，你别再说了！
唐旭：（气得发抖，来回走动）不――让他说！让他接着说――
小五：――这些年我没靠过家里，没靠过任何人，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外边拼命。
在部队我是好兵，在单位我是好工人，他们凭啥这么对我？――找我谈话
时，还跟我说什么改革就得有人做牺牲，我是党员让我带头――党员怎么
了？党员就不是人？为什么牺牲的就得是我？凭啥要我做这个牺牲？
唐旭 （震惊）――你！（吼）――你凭什么就不能牺牲？――为什么牺牲的就
不能是你？！你，你还是不是共产党员？
小五：――这个党员有什么劲，我不当了行了吧？
[唐旭震怒，狠狠打了小五一记耳光！
林芝：老唐，孩子说的是气话――小五，你在这胡说什么！
[小五凝立不动。
[大静埸，唐旭气得浑身发抖。林芝和雷世诚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小五：（恸喊）――打吧，你打死我吧！我犯啥错了你打我？我下岗了没工作了！
唐旭：――你给我闭嘴，你心里有气发发牢骚行，可你不能污辱“党员”这两字！！！
小五：（痛喊）――好，我不说，我什么都不说！――从现在起，我不用你帮，
你们谁都不用帮我――真不知道我还是不是你儿子？你还是不是我爸！！！
[小五奔下。音乐飘动。
林芝：――老唐，这些年我什么都听你的，他们哥几个在外边当兵那么苦，军务处想把他们调回来你不同意，我支持你；他们退伍了有人想帮他们安排好一点的单位，你不同意，我也支持你；可这一次――咱是当爸当妈的，咱也得替他想想啊！他一个大男人没工作没收入，他心里好受吗？――别人家孩子下岗了，都是父母帮着找了工作，咱咋就不能――？
唐旭：你――你要说啥？你想让我拿着离休证，去找部队找国家？
雷世诚：老首长，不用你去找，电话都不用你打，只要你不反对，我保证――
唐旭：――世诚，你心里有我这个老首长，我都记在心里，可你要做的是安排好那些生活困难的下岗工人。我儿子下岗了也不至于挨饿，可他们下岗了家里比我家难百倍！从建国到现在，咱们的工人给国家做了那么大的贡献，现在他们有了难处，你能帮，就该先帮帮他们啊。
雷世诚：可你是老红军，你的儿子怎么能和他们――？
唐旭：――老红军怎么了？老红军的儿子就和老百姓的儿子不一样？老红军的儿子下岗了就有人给安排工作，老百姓的儿子就该没工作？多少双老百姓的眼睛都在盯着领导干部啊！――都说改革是一场革命，是革命就要有人流血牺牲。我唐旭不带头作牺牲谁带头作牺牲？再说，让小五自已闯闯有什么坏处？――这事不行！我不同意！老唐家的人到啥时都不能搞特殊化！这是咱家的门风！谁迂上难处都得自已挺过来，这个例不能破！
林芝：你！――孩子落到这份上，你就一点不心疼？你，你还有点人味吗？――有的人提前几年就帮孩子把路铺好了！你可好，有人给铺路，你全给拆了！
[林芝流泪跑下。
雷世诚：――老首长，你别――阿姨也是为小五着急――
唐旭：――世诚，陪我坐一会。我打了他是不对，可他――你听听他刚才说了什么？他连党员都不想当了！什么不相信了，他什么都不相信了！
雷世 诚：――老首长，要我说，和有些党员比，小五已经不错了，厂子让他带头下岗，他已经下来了，你总不能――说句心里话，你的报告我听过，听的时侯真是挺感动。前几天，我还在电视上看你和归元寺释信大师一起做的访谈节目，文化大革命时造反派要捣毁归元寺，你派部队保护了归元寺，这么多年释信大师一直在到处找你想感谢你，这事我们全家都非常感动。你对他说：佛教讲以慈悲为怀要普渡众生，咱们共产党讲的是要为天下老百姓谋幸福。说得真好！――可现实哪？――转业这些年，官埸商埸我都经过了，知道的太多了经得太多了！很多人早就没信仰了，他们只信钱，信权力，信关系！不光没信仰，连做人的基本底线、起码的道德都没了，老百姓的疾苦更不放在心上。房子越住越大，车越坐越豪华，外边的女人越搞越多，啥钱都敢收，啥事都敢干――触目惊心啊！
[舞台深处响起阵阵水声――
唐旭：――唉，怎么变成了这样？――怎么变成了这样？
雷世诚：现在哪家寺院香火都挺旺的，烧香许愿的比任何时侯都多。不光有老百姓，还有不少挣大钱的老板，国家干部，可到底有多少人真有信仰？――老首长，理想和现实的距离太大了！信仰、理想，原则是一回事，真做起事来完全是另一回事，很多明明是对的、好的东西根本行不通，从官埸到商埸都有另外一套游戏规则，你必须跟着它走照着它做，否则官当不明白钱挣不到手什么都干不成！不瞒你说，这几年我觉得我都在变――
唐旭：世诚，怎么，你也――
雷世诚：――你嘱咐过我，转业以后要记住自已是当过兵的人，不能胡搞乱来，
可时间长了想不变都难啊！过去的棱角越磨越平了，过去深信不疑的东西
有时也开始怀疑了――老首长，心里真乱啊！我真担心，这么下去我会不
会也变得只知道挣钱、只为钱活着？会不会有一天连我自已也不认识自已
了！――有车了，有房了，有钱了，可信仰、信念，追求倒越来越遥远了，
越来越模糊了！――现在我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已，凡事要对起得自已的良
心，我能守住的只是做人的底线――唉！底线，现在只能讲底线了！――
没办法，老首长，很多事情咱们谁都改变不了，你也一样改变不了。
[水声，水声――
[唐旭心事苍茫，异常沉重地慢慢步入追光中。
唐旭：――为什么会这样？真是让人着急让人担心哪！――楼越盖越多，路越修越多，发展在加快，生活在提高，可积累的问题也越来越多，一个人，一个社会，一个民族如果只信钱、只信权力只讲关系，没有了信仰，丢掉了信仰，能不出问题吗？难道我们真到了一个不需要信仰的时代了吗？――这样下去未来会是什么样子？真要是有一天，经济发展上去了，物质丰富了，可精神空空荡荡，心灵一片荒芜，那是件多么可怕的事呀！――现实，现实，小五在说现实，世诚也在说现实，可这个现实是要人去改变的呀！！！
[水声不息，指导员出现。
指导员：――小旭子，你这是怎么了？――打起精神来！
唐旭：――指导员，现在我比任何时侯都想你呀！我在担心，我在着急呀！当年你总说咱们要为老百姓打江山，现在江山打下来了，可――这么下去不得了啊――不，不能这样！可我能做什么？指导员，你告诉我，我该怎么办？
指导员：――小旭子，咱老八团的人什么阵仗没经过？敌人上来了，咱就把他打下去，只要活着，阵地就不能丢，红旗就不能倒，这才是咱老八团的兵啊！
唐旭：――阵地，阵地，是呀，要守住，必须守住！
[收光。空黑中，水声一声声激响着――
第四场
[掌声。唐旭一身旧军装站在演讲台上。
唐旭：――谢谢大家，我叫唐旭，空军上马庄干休所“老战士报告团”的报告员，
今天能到党员干部培训班来跟大家聊聊，非常高兴。大家还愿意听我们这些
老头子唠叨，十分感动，请允许我向你们敬礼！（敬礼）
[由于激动和用力过猛，他右眼的假眼球从眼窝掉落，被他接在手中。
[台下一片骚动。一干部急上。
一干部：――怎么了，唐老？
唐旭 呵，假眼珠子掉出来了。（向观众）对不起，我处理一下。
[唐旭把假眼珠安上。干部下。
唐旭：――对不起，出了点小情况。――战争时侯留下的纪念品，自已跑出来了。既然大家都看到了，我就讲讲我这只眼睛――1938年2月在山西晋祠附近，黄楼口伏击战，日本鬼子的一颗子弹夺去了我这只眼睛；1948年11月陕西澄县良石城战役，国民党胡宗南部队的一颗子弹又打穿了我的脖子，差点要了我的命！抗美援朝打上甘岭时，美国佬又在我的腰上留下四块弹片。
[音乐飘动。
唐旭：打仗，受伤是常事，很多人伤得比我重，还有很多人都牺牲了，有的连骨头都没找不到了――和他们比，我唐旭只是个幸存者，今天还能站在这给大家讲讲，我已经很知足了！――同志们，今天我要给大伙讲的是我脖子受伤之后的事，当时我血流不止，一直昏迷不醒，不马上送后方医院就死定了，一个叫宋黑娃的担架队队长领着六位老乡换着班地抬我，一口气跑了一百多里山路翻了八九座山――
[音乐中，响起阵阵水声
[舞台深处升光，宋黑娃和几位担架队员抬着担架行进其中。
宋黑娃：――唐连长，你要挺住！
一百姓：――唐连长，你可不能死啊！
几百姓：――唐连长，我们一定会把你活着送到牛头山的。
宋黑娃：趟过这条河，翻过前边的牛头山就到了，大伙再加把劲――抬人过河！！！
[音乐中，几人抬起担架艰难行进，涉水过河，爬山越岭――
[――水声阵阵。
唐旭：――一百多里山路，八九座大山啊！他们几个一次也没停下来歇歇，一个个全身大汗，衣服都湿透了。――他们救了我这条命啊！后来，我一直在宋黑娃家养伤，他媳妇叫枣儿，是村里的妇女主任，她做的面、熬的粥真香啊，――到死我都忘不了！那会，老百姓缺吃少穿日子过得非常苦，还要勒紧腰带把粮食节省下来送给咱们部队。黑娃他们二口子变着法地给我弄吃的――他家有一棵枣树，枣儿经常用大枣给我熬粥吃。
[枣儿和黑娃两口子出现，端着粥，咸菜。
黑娃：唐连长，你吃，这是用红枣给你熬的粥――
枣儿：唐连长，吃哩！――不，不，我们两口子都吃过哩，饱着哩。
黑娃：唐连长，你再给我讲讲，你 讲的那个毛主席长得啥样子哩？
枣儿：唐连长，那个延安离咱这有多少里地？
黑娃：唐连长，你说，那共产主义到底是啥样子？有米饭吃吗？
枣儿：唐连长，到了那时侯，是不是天天都能吃上馍吗？
黑娃：（憧憬地）――真好哩，没有地主老财了，没有欺负老百姓的狗官了，还天天有米饭吃有馍吃――唐连长，你们快点打跑打败刮民党，快点领着我们到那个共产主义吧。
枣儿：是哩是哩，咱老百姓就指靠你们了，早点进共产主义，早点吃米饭吃馍。
[光线变化。
唐旭：――有一天，村子突然被包围了，来不及转移，他们两口子刚刚把我藏到后院的草垛里，敌人就闯进了院子，黑娃一看情况不好，大声喊着骂着，翻过墙头跃出院子，拼了命地往山上跑――
[追光中，宋黑娃拼命奔跑着，喊着――
黑娃：来呀――你爷爷在这哪！来呀，来追你爷爷呀――（放声吼唱）爷爷我站在山坡坡上哎――阳婆婆下边把歌唱哎――
唐旭：――敌人都被他引开了，一边追一边不停地开枪――
[密集的枪声。追光中，宋黑子周身一震，中弹，慢慢倒下了――
[枣儿冲入另一片追光中。
枣子：――黑――娃――（慢慢瘫软于地，放声大哭）
[二人隐去。
唐旭：――我的伤养好了，离开时枣儿给我装了满满一口袋大枣。走了很远，枣儿还在那棵枣树下冲我挥手。第二年，枣儿给部队抬担架遇上敌机轰炸也牺牲了――我想报答报答他们都没机会了！解放后我回去过，那棵枣树还在，枣还是那么大那么甜，可――多少把刀在扎我的心啊！我欠他们的，欠一辈子，几辈子――还不完的情偿不完的债呀！
[音乐飘动，舞台上出现了一棵枣树，迎风摇漾，黑娃夫妇俩在树下望着。
唐旭：（流泪）同志们――老百姓，恩人啊！――咱们共产党打江山靠的是老百
姓的支持，坐江山靠的还是老百姓的支持！――得人心者得天下，失人心者
失天下啊，咋才能得人心？说一千道一万，还是看咱们这些党员干部怎么
干？在座的都是党员干部，手中有权力身上有责任，人该怎么做？党员该怎
么当？干部该怎么干？是权为民所用，利为民所谋？还是权为已所用，利为
已所谋？――多想想咱们的老百姓，为老百姓真干事干实事，老百姓才能真
心拥护咱们这个党啊！
[――音乐中收光。
第五场
[夏天的大学校园，树木葱葱，
[阶梯教室里，唐旭、魏国彰、侯大海等端坐台上。报告会进入了提问阶段。
主持人：安静，请大家安静！刚才几位老同志讲得非常好，下边，请大家提问。
今天来的老师同学很多，请大家一个个来！可以递条子，也可以举手提问，
我先念念几个同学递上来的条子――（念条子）你们几位讲得全是实话真话。
以前我最烦的就是听这种报告，我根本不相信生活中真有心里还有老百姓的
共产党员，更不想入党，可你们这么讲，我爱听――你们都是从枪林弹雨中
走过来的，是真正的共产党！不掺水不掺假不打折的共产党！――要是共产
党员都象你们这样，我也愿意入党！可现在社会上党员干部的形象很不好，
请问，你们怎么看这个问题？
[台下各种议论声。
魏国彰：我来回答这个问题。――现在是存在社会风气不正，党风不正的问题，
我们和大家一样也很痛心。――“共产党”，这三个字曾经多么让人向往啊，
当年我们参加革命就是因为向往共产党，愿意跟共产党走，可现在――同学
们，我要和你们说的是：你们看到的那些不是共产党的主流，今天的中国，
真正的共产党绝不是少数几个人，更不光是我们这些老头子。咱们的国家是
靠成千上万的真共产党人、好共产党人支撑着的。――改革开放，没人反对
吧？――改革开放就是共产党搞的，这些年国家取得了那么多成绩，发生了
那么大变化，就是那些真正的共产党人和全国人民一起埋头苦干干出来的！
主持人：――下边这个问题很尖锐：“你们的报告做得再好，也改变不了现实。党票不如钞票股票，党证不如出国签证，党员不如欧元美元，现在的青年人已经没有多少人真心想入党了。坦白讲，现在的社会让我很失望、很绝望。请问：你们真认为这个社会有希望吗？”
[台下一阵波动，响起各样的声音。
主持人：静一静――请大家安静！
侯大海：（拍案而起）这什么问题？社会怎么了？你们上大学，党和国家在你们身上花了多少钱？社会对你们大学生哪点不好？说这种话味心不味心？要是我孙子跟我说这种话，我非给他几拐杖！
[魏国彰忙拉住侯大海。台下一片混乱。
声音：――你没有回答我们的问题呀！
唐旭：――好，我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，有没有希望？希望在哪？要我说，希望
就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改革开放――不改革，咱们这个国家就没有希望；
不改革咱们的老百姓就富裕不起来，过不上好日子，我这个看法有人反对
吗？――第二，希望就在那些坚持革命信仰的共产党人身上，有他们在中
国就有希望，第三，希望也在你们中间――在你们这些年轻人中间。
[台下静了下来。
唐旭：来之前，我看了十几位大学生的入党申请书。同学们，不瞒你们说，我激
动得几宿都没睡好觉呀！说现在的年轻人什么都不相信了，对入党没兴趣
了，对党没感觉了――（举起申请书）这些申请书说明那些人说的不是事
实！咱们的大学生对党不光有兴趣，有感觉，还有感情！我们老了，要想
红旗飘万代，全看你们下一代！中国的改革开放要靠你们年轻人！不过，
你们很大胆哪――白川是哪一位同学？请他到台上来，给大家读一读――
[一大学生上台。
大学生：我记忆力全系第一，我写的我都记着：“――我入党是为了当官！――
当大官，我要当局长，当市长，当省长，能当多大的官就当多大的官！”
[台下一片笑声。有人喊“说的好！“哥们，挺牛啊！”“官迷！”
唐旭：――你接着说，为什么要当大官？
大学生：因为官越大，可以做的事越多，我可以为老百姓做更多的事！而且我保证：不做不思进取的平庸官，不做只想自已升官保官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糊涂官，更不做殉私枉法，以权谋私的贪官腐败官！”
[台下鼓掌！叫好声！喊声“――好！”“――说得好！”
唐旭：好，那我问你，要是你真的当了局长、市长，省长，有人把几十万块钱放在你面前，你收不收？
大学生：――肯定不收！因为我要当更大的官，不能为这点蝇头小利进监狱。
唐旭：好，几十万你不收，几百万哪？而且假定你肯定不会进监狱――
大学生：这――
唐旭：几百万你不收，几千万哪？你今天不收，明天、后天还有人给你送，天天这么多 钱在你面前，你会不会收？
大学生：这――这么多，这我可说不好。
[台下一片哄笑声，有人“他肯定要！”“哥们，下去吧！”
唐旭：同学们，咱们一起讨论讨论这个问题。大道理你们大学生都知道，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说空话套话假话！――这么多同学想入党，我就讲讲我入党时的事，我的入党介绍人是我的指导员，入党宣誓时，他和我说，你想好了吗？入了党，就要革命一生，奋斗到死，就要为人民服务，服务一辈子。他还把“为人民服务”五个字一笔一划写在了我的手心上――
[指导员出现在追光中。
指导员：――“小旭子，这五个字，我要你刻在心里，记一辈子！”
唐旭：――“刻在心里，记一辈子”。他还说――
指导员：革命是要流血牺牲的，共产党员为人民打天下，血要流在人民群众前面，牺牲要牺牲在人民群众前面――
[响起异常骤烈的枪声。爆炸声。喊杀声。
唐旭：――指导员牺牲得非常壮烈。当时我们奉命掩护大部队和老百姓撤退，那一仗打得真惨烈呀！――什么叫守阵地，经过了那一仗我才真正明白――从天亮一直打到天黑，子弹全都打光了，开始拼剌刀了。指导员已经受伤了，还端着枪冲向了敌人，四五个敌人围着他，他浑身是血还在战斗――敌人被打退了，他倒下了，肠子都流出来了，两只眼睛都被炸伤了！
[滚滚硝烟中挺立着一面红旗，指导员浑身是血双目失明，数战士围簇着他。
指导员：――小旭子，打起精神来――不要哭――革命流血不流泪，都不要哭。
小旭子――咱们的阵地还在吗？咱们的红旗还在吗？
唐旭：――指导员，咱们的阵地还在。咱们的红旗还在！
指导员：――好，好啊！同志们，我要你们要答应我，上级的撤退命令没下达之前，就是打到剩下最后一个人，阵地也不能丢，红旗也不能倒――
唐旭：（恸喊）――指导员――指导员！――
[音乐中指导员等隐去。
[――台下一片安静。音乐在飘动。
唐旭：（泪流满面）――指导员，我的指导员，我喊啊叫啊，他再也听不到了！
――当时他还不到三十岁，他和我说过，他要活到八十岁，要看看胜利以
后的国家是啥样，他还说，他要找个漂亮媳妇成个家，要让他的孩子一个
个都上大学――同学们，你们是生活在烈士的理想中啊。――现在社会上
有些人否定咱们党，否定这些年的革命历史，我们这些战争年代过来的人
最有发言权！――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，这一条到啥时都是铁板钉钉
的！眼下咱们的党风是有很多问题，咱们党这些年也走过弯路，但不能因
为这些就否定共产党的领导！当年，我们守住了阵地，今天，还有很多阵
地要守住啊！同学们，我想问问你们，我们老了，我们的阵地要交给你们
了，你们能守住吗？你们心里有这样一块阵地吗？阵地上有一面红旗吗？
如果有，那面旗帜上写的什么？那些想入党的同学，你在党旗前宣了誓，
就是做了承诺，你能用一生去实现你的誓言吗？
[音乐飘动――
唐旭：我给大家看一样东西，这是指导员牺牲后在他背包里找到的――
[音乐，唐旭慢慢打开一包袱，从里边捧出一本血迹斑斑的小册子。
唐旭：这本《为人民服务》，是指导员最喜欢看的书，上边还有他的血啊！――
同学们，为人民服务就是我们党的宗旨，咱们党是为人民服务的党！你们
想入党的暂时不想入党的都应该记住这五个字，将来毕业了工作了真当了
干部，更要记住这五个字！如果你想为人民服务，当不当官，官大官小不
重要，最重要的是你心里要有人民，有那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，为他们着
想替他们分忧解难！咱们国家还有那么多老少边穷地区，那么多贫困县，
咱们的工人，农民，还有农民工，生活都还不富裕，还有各种各样的困难，
真正的共产党人要时刻记着他们，记一辈子！为他们服务一辈子！不然入
了党当了官也是假共产党！那些想为老百姓做事的就应该加入共产党，让
我们的党有新的血液新的希望。那些心里根本没有老百姓，祸害老百姓的
都是共产党的败类，他们没信仰没党性没人性，都该退出共产党！！！
[一片岑寂，随后响起热烈的掌声！――收光。
第六场
[数年后，唐家。
[唐旭苍老了许多，躺在床上挂着滴流，身边有氧气瓶。报纸、小本。信件。
[水声暄响着。追光射向病中的唐旭。
[水声中，指导员出现在追光中。黑娃，枣儿出现在追光中。
指导员：――小旭子，你这是怎么倒下了？受伤了？
黑娃：――伤势不轻啊，唐连长，你得挺住啊！
枣儿：――吃了俺用大枣熬的粥，一准会好起来的。
黑娃：――唉，干革命，进共产主义，耗心血，辛苦着哩。
指导员：――让他多睡一会――睡足了，就能打起精神来了。
黑娃：――唐连长，睡吧，多睡几个时辰，俺给你在外边站岗放哨。
枣儿：――俺去打枣熬粥，给他好好补补。
唐旭：（醒来）指导员――黑娃――枣儿――
[三人隐去。水声弱去。林芝在接电话。
林芝：喂，你好！……你是哪里？……你慢点说，我记一下――河北省深洪县……
最好五一前后――好，好。回头给你们一个准确信儿，再见！
唐旭：（有些气力不支）――哪打来的？
林芝：――河北深洪县县委，请你们去给讲一课，你刚出院，这电话就没断过。
唐旭：――都记下来。回头我就和老魏他们商量！林芝呀，刚才我做了个梦，梦
见了指导员，还有黑娃两口子――这一段也不怎么了，一做梦就梦见他们。
林芝：――来，先把药吃了！（递药递水）让你住院你偏不听，真是拿你没办法。
唐旭：――住院住院，我这辈子最讨厌住院！――帮我把这家伙拔下来。
[林芝帮唐旭摘下针头。
唐旭：（戴上花镜，看小本）武汉二中，湖北大学，炮兵三营，省委党校――
林芝：（望着他，心痛流泪）――都讲了二十年了，讲了二千多埸，光你自已就
讲了几百埸，从六十多讲到了八十多，现在空军党委，中央军委都表彰了你
们报告团，怎么还没讲够啊？把本子给我――没收！（上前抢过本子）
唐旭：――你个这老太婆！好，那我看报（又拿起报纸）这十七大报告，讲得真
好啊，这么干下去，大有希望啊！！！以后我们讲的课要加进十七大的内容。
――先集中大伙好好学习一下，边学习边讨论边写稿子。还要好好分分工：
――科学发展观问题，民生问题，核心价值观问题，军队革命化现代化正规
化问题，每篇报告稿都要好好讨论一下，然后分成几个组下去！
林芝：我可正式警告你，你刚做完大手术刚出院，医生说你必须静养半年！
唐旭：――扯淡，躺半年我就得憋死！
林芝：――老唐，我求求你了，你就不要再――都病成这样，命都快没了！
唐旭：――你呀，哪那么严重？你放心，我的命大着哪，小日本国民党美国佬都没打不死我，这点病算啥！讲课作报告就是说话，说说话还能死人啊？――唉，八十多了，能讲一埸是一埸，多讲一埸是一埸。这一段报告团的住院的做手术的，严重减员啊！林芝，打仗我没当过逃兵，现在我也不能当逃兵啊！
林芝：――可你现在是伤兵，是病号！你就当又受了次伤行不行？打仗还得换防还得休整，伤员还得抬下去养伤哪！
唐旭：――你是不知道啊，只要一上台一开讲，我就觉着自已又活了，啥病都忘了，那是最好最灵的药啊！――哎，你看看这些来信，没白去，没白讲啊！――冲这些，我也要讲下去，一直讲到爬不动走不动为止！哎，你打电话，让老魏他们上我这来一趟――
林芝：不行，我不打！
唐旭：你――那好，我自已打――
林芝：不行！你也不能打！（夺电话）老魏他们都说了，叫我对你“严防死守”！不把身体养好你别想出去！（流泪）――老唐，你就听我一次行不行，要是你的病重了，你还让不让我活了？老伴老伴，你要是走了我就没伴儿了！！！（哭出声来）――原以为你退了，咱俩能一块好好过过晚年，可这些年你比以前还忙，一年到头在外边讲，回到家也不歇歇――别人家的老两口天天一起遛湾一起侍弄菜园子一起出去旅游，我看着这心里――你老了，我也老了，我没别的要求，就盼着能天天陪着你守着你，二人都健健康康地，也象人家那样一起散步遛湾，一起种种菜养养花――（恸喊）你欠我的你知道吗？
[音乐动人飘动。
唐旭：好好好，等我的病好了，一定和你一块散步一块种菜园子，欠你的都给你补上。瞧你，咋还哭上了？（为林芝拭泪）行了行了，我听你的，我养伤我治病，行了吧？你个老太婆！――哎，林芝，我觉着养了这些天已经好多了，身上有劲了精神头也足了――要不，咱俩这就到菜园子活动活动。
林芝：――得得得，你给老实躺着吧！
唐旭：你呀！――哎我说，我出院好几天了，小五怎么总不露面？
林芝：――他的事你就别管了。
唐旭：我是他爸爸，我不管谁管？――你――你是不有事瞒着我？
林芝：――没有。啥事都没有，他挺好的――
唐旭：不对，肯定有事――是不是他新找的工作又不干了？――你说呀！
林芝：唉！真是没办法，他那倔脾气又犯了！这个单位的领导知道他是老红军的儿子，说他给老红军丢脸，他急了，跟人家动了手，让派出所给――
唐旭：什么？动手打领导？还进了派出所？――丢人哪！打电话让他回来见我！
林芝：――算了吧，派出所就是把他带去问了问。你俩一见面就吵，我都害怕了！――好了，你睡一会吧。（为唐旭掩好被子，向外走）
唐旭：（在后边喊）林芝，我让你给他打电话――林芝――
[小五穿一身工装提着一袋子上，看上去精神很消沉。
林芝：回来了――小五，跟妈说实话，你现在在干啥工作？怎么邻居家的小阿姨
说在建筑工地上看见你了？
小五：――这活我不干了！工资少活累不说，他们还用劣质的钢筋劣质的水泥。
我是工程兵出身，一看就不对劲，我和他们说这么干会出事的，他们怪我
多管闲事――老子不侍侯了！
林芝：这――那也好，咱就再找别的活――建筑工地，唉，我听着心里就――哎，前面干活的那家公司，工资不低领导对你也挺好，怎么――
小五：――开始我也想在那好好干。可那个老板知道爸是老红军是高干，和省市领导都认识，想让我找我爸的关系帮他揽工程，这种事爸能答应吗？我也看不惯他那套暴发户的做派――妈，你问了行不行？我烦着呐！（从怀里取出小酒瓶，喝酒）――唉，活得真累！想不到我会落到这个份上了！我那些战友一个个工作都比我好――前几天他们聚了一次，我都没脸去――去了我和他们说啥？――混吧，混到老，混到死！
林芝：唉，天天喝，一喝就――你咋象是变了一个人似的？
小五：――明天我再去找别的工作，好活没有，赖活还能找到，实在不行我去劳务市埸和农民工一起打零工！可找到活又能怎么样？挣到钱又能怎么样？――天是灰的，云彩是灰的，树是灰的，整个世界都是灰的，看不到奔头，看不到路，看不到希望，看不到一点亮儿――（喝光瓶中酒，向下走）
[小五经过唐旭的门前。
唐旭：――你站下。
[小五只好站下。
唐旭：――进来，坐下，今天我要和你好好谈谈。
林芝：（跟入，不放心地）老唐，你――
唐旭：（对林芝小声说话，林芝入内）――又喝酒了？
小五：――干了一天活，累了，喝了点。爸，没别的事，我就――
唐旭：坐下，我有话和你说――听你妈说，你把领导给打了，还进了派出所，你
胆子越来越大了，领导也敢打，派出所也敢进？再这么下去你可就废了！
小五：――爸，你饶了我行不行？我已经按你说的自已找活干了，剩下的事你就别管了行不行？我自已的路自已走，我自已的梦自已园。
唐旭；――你给我坐下！
[林芝复上，拿着一些钱。
唐旭：――这几千块钱你拿着，用这些钱作本钱做点象样的事。干啥你自已合计，我们不管，不够，家里还可以帮你。
小五：――这钱我不能要，你们这么大岁数了，该我孝敬你们才――
唐旭：――让你收下就收下！小五呀，爸只想和你说一句话：――工作丢了，魂不能丢，已经这么长时间了，你不能总这样成天丢五魂少六魄的，除了喝大酒就是睡大觉，你――
小五：――爸，我也不愿意这样，退伍那会我发过誓：一定要好好干一埸！――
可这些年我心里这团火一点点灭了，着不起来――唉，我也不知道是怎么
了，现在干什么都觉着没意思、没奔头、没心气――
唐旭：你――
小五：――睡觉？爸，你真以为我睡得着吗？我现在天天失眠根本就――我是听
着你们那辈人的战斗故事长大的，小时侯我一直想当将军，指挥千军万马
杀敌立功；后来我想当英雄，象董存瑞黄继光那样堵枪眼炸雕堡壮烈牺牲；
再后来我想当个好工程兵，当个好工人――可这几年我的血冷了，心凉了，
脑子里全都空了，神经也快麻木了！再这么下去我真是要疯了！爸，我也
不想这么活呀！可――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？我特别希望早点发生一埸
战争，把啥啥都忘了，上前线，战死沙埸，我保证死得比谁都英勇――
唐旭：小五！（抓住小五的手）
小五：――爸！我想去歇一会。
唐旭：不行，今天你哪也不许去，咱俩好好谈谈，啥时谈通了你啥时走。
林芝：――小五，你就和他聊一会儿吧，这一段他总打听你，他不放心你呀――
小五：――爸，对不住了！都是我不好，我不争气，我没出息，儿子给你丢人了！
[小五向父亲鞠了一躬，下。
唐旭：你――你上哪去？我话还没说完哪，你给我回来！
[小五嚎唱：你不要问个不休，请你跟我走――我早已经是一无所有――
唐旭：你――你这样上前线打个屁仗啊？――我就不信，那么多山头我都攻下来，
你这个小山包我就拿不下来！――去，让他回来，我有话要和他说！去呀！
[林芝忙下。唐旭欲起身，体力不支，坐下来。
[内传来林芝的喊声：小五，小五！你开开门哪！――小五的嚎唱声。
唐旭：（以手捶床，痛叹）我的儿子――我的儿子怎么变成了这样啊？
[林芝复上。
林芝：这是怎么说的――老唐，你没事吧？
唐旭：（喘着气）――我到处给别人讲传统，讲信仰讲理想，自已的儿子却――
他这是在打我的脸，这是在向我心口开枪啊！――
林芝：你可千万不能激动啊！――来，赶紧把 这个吃了！（忙乱地拿药，递水）
唐旭：――吃药，吃药，我现在死的心都有了！我打了一辈胜仗，想不到老了老了让儿子给――（狠摔药瓶）
[雷世诚醉步而上。他也喝多了，有些站立不稳。
雷世诚：――老首长，阿姨！对不起，说好了你出院来看你，公司乱事特多――
林芝：世诚，你来的正好，快陪他聊一会。我去看看小五。
[林芝收拾好药瓶，下。
唐旭：――世诚，坐，怎么喝了这么酒？
雷世诚：（坐下）喝――喝了点。心里难受！――老首长，我真想大哭一埸啊！
唐旭：――你――你这又是怎么了？
雷世诚：公司的一个承包工程我是负责人。刚才一个老板请我吃饭，让我帮忙，叫他们公司中标，说着说着，他就把箱子打开了，摆了满满一桌子钱，问我够不够，差多少还可以打到我的卡号上――那么多的钱啊，只有我们两个人，只要我点一下头，那些钱就是我的了。我真想拿呀！这么长时间我一直在动这个念头，可我一直都没收过一分钱――这一次可是二百万哪！那么多钱就在我眼皮底下，在灯下闪着光，那么诱人，那么――只要我点一下头它们就是我的了。我对自已说：――收吧，反正他不说我也不说，没人会知道。反正谁中标都是干活，都差不多少――
唐旭：你――
雷世诚：是，我也知道这钱肯定不是白给，工程干下来，他拿的钱会比给我的钱多十倍，几十倍，看着那些钱，我对自已说，凭啥那么多钱都让他挣了？为啥我就不能拿一点？――可我没收，我拼命地喝酒，一杯接一杯地喝，喝了不知多少酒，怎么走出来的我都不知道――那家伙在后面喊，说明天还要找我吃饭，我不知道明天我会不会就――有时侯，你真是守不住啊！
唐旭：世诚，你――你忘了你大伯是怎么牺牲的了？
雷世诚：老首长――
唐旭：当时日本鬼子大扫荡大封锁，咱们部队断粮了，伤病员也没吃没喝，再找不到粮食部队就要垮了，你大伯带着人到乡下去筹粮。他迂上了一户断了顿的人家，小孩子快饿死，一家老少全都起不来炕了。他就把出发前随身带的粮食都给了这户人家。一个月以后，他筹到了一万斤多粮食，回到部队他就一头栽倒了，再也没有醒过来。那么多粮食，他一粒都没有动啊！――他没有倒在敌人的枪下，可一样是烈士。世诚――
雷世诚：――是，我记得，到死我都记着。我一边喝酒一边在心里骂自已，不能收，死活也不能收！我雷志诚至少也要守住这个底线，我是烈士的后代，是在部队长大的，是你带过的兵，当不了江姐，我也不能当甫志高啊！可这种事天天都有，送钱送卡的，送名表名车，还他妈有送女人的――老首长，有时侯我觉得我好象被洪水包围在一个孤岛上，岛上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人，水一直在呼呼地往上涨，从四面八方漫过来，随时可能把整个岛子淹没，把我淹没把我吞掉――
[水声再起――
雷世诚：我不想被淹没，不想被吞掉，不想沉下去，可我真是不知道还能挺多久？――就算这次我挺住了，还有下次，就算我拒绝了这个家伙，还会有别人继续请我吃饭，继续给我送钱――明天，他还会找我――明天，他还会往上加钱，明天，我自已都不知道明天我会怎么做？――老首长，想守住阵地咋这么难哪！――现在，当甫志高容易，当江姐真难啊――
[雷志诚酒劲上来了，慢慢睡倒在沙发上。
唐旭：（心情沉重地看着他）我的老部下，我最喜欢的兵啊，怎么连他也――唉！
[魏国彰上，不说话，默默坐下。
唐旭：――怎么了，老魏？
魏国彰：老侯――侯大海心脏病突发去世了！
唐旭：――什么？不，这不可能，他前天还来看我来着――
魏国彰：――是真的。我上午知道的消息，刚才去的他家，他儿子说，昨天夜里还好好的，今早起床时忽然就倒下了――过几天就要开追悼会――
[音乐飘动，两个老人默坐着。
唐旭：――临走前，留下什么话了吗？
魏国彰：――昨天晚上睡觉前，他还在准备讲课的讲稿，桌上堆着满满一桌子资
料，孩子们给他穿衣服时，从他口袋里取出来的也是讲稿――（取出讲稿）
唐旭：（抚摸着讲稿）老侯――我的老哥哥！他比我参加革命早，两过雪山三过草地受过十几处伤，想不到就这么――
魏国彰：――咱们当中数他文化最低，可数他最认真最热心，每次报告的讲稿都写了又写改了又改，只要听说有单位邀请咱们，他总是争着抢着要去，不安排他去就发火――
唐旭：看来咱们的日子真的不多了，随时可能离开，要抓紧时间了。
魏国彰：是呀，老滕住院了要手术，老白老周也病倒了，可邀请咱们去做报告的越来越多――
[音乐飘动。滕远山和数报告团的老战士着挂满勋章的军装上。
滕远山：――老唐老魏，我们来了！
魏国彰：你们――老滕，你不是在住院吗？
唐旭：――不是要做给你手术吗？
滕远山：这会儿我哪还有心思住院，哪躺得住啊？――滕远山请求归队！！！
老干部甲：――白凤武要求分派任务！
老干部丁：――老首长，赵启朋要求参加老战士报告团！我资历浅年令比大家小，可我退下来之前就想好了，我要参加报告团，和你们一块干！
唐旭：――好，好啊，我们正想吸收几个新离休的老同志，启朋，欢迎你！
老干部甲：――团长，老侯原来准备去的那埸报告，让我去讲吧！我保证讲好！保证完成任务！！！
老干部丙：――甘肃那个报告会，路远，条件差，我请求让我去！
魏国彰：――不行，这个报告已经定下来我去！没你的份！
老干部丙：――不行，你有病，那么远的路你身体扛不住，还是我去！
魏国彰：――这点病不算事，我必须去！
[唐旭慢慢起身下床，取过挂满勋章的军装，穿起来――
魏国彰：老唐，你这是要――你开刀还不到两个月――不行，你不能――
众老干部：是呀，老唐，你――
[唐旭摆手，仔细系着扣子。林芝上。
林芝：你――你这是要干什么？――这绝对不行，我不让你去！
唐旭：林芝，你――
林芝：――说什么都没用，你不能去！――你这个样，再折腾一回就会没命的！
唐旭：――你就让我再去讲一次吧！这次我要去给老部队讲一课，说啥我也得去，
――就一次！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回去了！
林芝：老唐，你就听我一次行不行！我求你了！
众老干部：是呀老唐，我们代你去
唐旭：你们放心，我还能撑住，这些天我一直在攒着劲，就是为了走这一趟――
林芝，你不让我去，我会后悔一辈子的。我求你了！我可从来都没求过你。
林芝：（含泪）那，咱可说好了――这是最后一次。
唐旭：好好好，最后一次。
林芝：――说定了？你保证？
唐旭：说定了。我保证。我保证行了吧。
[林芝含泪，慢慢为唐旭系好扣子。音乐飘动。
唐旭：――叫小五出来，
[林芝下，少顷，小五随林芝上。雷世诚已经从沙发上醒过来。
唐旭：收拾东西，跟我一块走！
小五：――去哪？
唐旭：――我要去老部队做报告，你跟我一块去。世诚，还有你，也跟我一块去。
雷世诚：――好。阿姨，我陪老首长去。
小五：这――妈，爸的身体――
林芝：唉，非要去，拦不住――你陪你 爸一块去吧！（也穿起衣服）
唐旭：林芝――你这是干什么
林芝：我和你们一块去。
唐旭：你去干什么，你风湿病比以前重多了。
林芝：――不能听你的！你要是不让我去，就别想出这个门！咱俩说好了的，你
活一天我就要保障一天！――小五，还愣着干什么，跟我收拾东西去！
[林芝小五雷世诚入内。
魏国彰：老唐，你还是――
唐旭：――别再说了，我是报告团团长，我的老部队年初就邀请我回去讲一课！
我也一直想回去看一看。另外几埸报告我来分一下工――老周，白凤武！
二人：――到！
唐旭：你俩去华南理工大学。滕远山，刘万年――
二人：――到！
唐旭：你俩去二十八旅三团，黄洪海，彭军，赵启朋――
三人：――到！
唐旭：你们去伏虎山街道，劳教所――老常，你给我马上回医院！准备做手术！
老干部乙：这――参谋长，你就让我去吧，万一下个月我上了手术台下不来了，
我就再也讲不成了，死我都闭不上眼啊！
唐旭：――不行，我是团长，这事得听我的，做完手术养好病你再讲。――老侯
走了，可咱们的队伍不能垮，还是咱们那句话：――活着干，死了算！！！
众老战士：（群情激扬地）对――活着干，死了算！
唐旭：――好，老战士报告团，出发！
[众老干部列成一队，向外走――
[军号声声。动人的水声，大片红光照亮这群老兵们――
[指导员出现，黑娃夫妇出现。
唐旭：――指导员，真想你呀！我又要出发了，这会真希望你再冲我喊一声，小旭子，打起精神来！――剩下的日子不多了，我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，快要撑不住了，可我要用精神撑住！我不会倒下，决不会倒下――我是战士，我要对得起这两个字――我要战斗到最后一刻！
指导员：――好样的，这才是我带过的兵，这才是咱老八团的兵！咱老八团到啥
时侯阵地都不能丢，红旗都不能倒！――小旭子，打起精神来！！！
唐旭：――是！
[唐旭率老战士们下，林芝、雷世诚，小五提着箱子拿着衣物上，追下。
黑、枣：――唐连长，一路保重啊！
[指导员目送，敬礼！――收光。
第七场
[冬，到处银装素裹的军营。
[晨雾中，飘着细碎的雪花，一些树挂着冰雪树挂，挺立在飞舞的雪花中。
[传来号声，战士们出早操的口令声，脚步声，口号声此起彼伏。
[一哨兵军容整齐挺立在岗位上。
[白发苍苍的唐旭踏雪而来。走得很慢，精神头却很好。林芝拿着围巾追上。
林芝：老唐，老唐――你等等我。你有病，这一大早的――
唐旭：早晨空气好，我出来走走！
林芝：（为他系好围巾）――咱可都说好了，都得听我的。
唐旭：好好，听你的。你这老太婆！（走动着，看着雪中的军营）啊，又回来了，
我又回来了――林芝，你说怪不，到了这我的病好象全好了，全身是劲。
林芝：路滑，你小心点――
唐旭：呵呵，还是我扶着你吧。
[二老人相搀相扶，慢慢走着晨雾细雪中，望着军营的雪景。
唐旭：看，那排小平房还在，咱们的老大老二就是在那出生的。瞧，前边那条河冬天还那么好看，那会你可没少到那河边洗衣服――
林芝：还说哪，那会你一天到晚不着家，孩子都是我带的。这的变化真大呀――
唐旭：――走走走，再去那边看看。
[唐旭走到哨兵前。
哨兵：（立正，敬礼）老军长好！
唐旭：哦，小伙子，你认识我？
哨兵：――报告老军长，昨天连长指导员晚点名的时侯说你回来了，我们还唱了你的那首歌哪！（唱起来）
唐旭好连长，打掉了右眼，
为了胜利不下火线，
战争最残酷，只剩五颗弹，
果断，英勇，把鬼子打得滚下山！”
林芝：老唐，这是你在晋察冀那会儿，大伙给你编的歌。
哨兵：这首歌我们军的战士都会唱！我们在新兵连的时侯就学会了。你在抗日战
争时就是我们英雄三连的连长，身负重伤用仅有的五颗子弹打退了日本鬼
子的进攻，守住了阵地，当时根据地的人没有不知道你的。用现在的话说，
你是当时大名鼎鼎的“明星”，那儿的人都是你的“追星族”！
唐旭 哈哈哈，我还成大腕了！――都是上辈子的事了。好，小伙子，接着站岗。
哨兵：――是！
[雷世诚、小五急上。
雷世诚：老首长，我们到处找你
小五：爸、妈――
唐旭：――走，咱们一块走走。
雷世诚：老首长，下着雪哪，你的身体，还是――
唐旭：――身体身体，我身体没问题，走！
林芝：――不行，我得去再给他拿件衣服。你俩帮我看着他，我就回来。
[林芝奔下。
[小五脱下外套，给父亲披上。
[三人走在一株株雪树组成的树林中，听着远处的军号声，出操的军令声。
唐旭：――小五，回到部队了，感觉怎么样？
小五：挺好的――这么多年过去了，都快忘了我是当过兵的人了。
雷世诚：是呀，一下子又回到多少年前，早晨醒来一听到起床号，全身都是劲！
[天上，雪渐大了，飘花扬扬，一切尽在雪中。
雷世诚：老首长，雪大了，咱们转一会儿就回去吧，你的身体――
唐旭：哎，在雪里走走，比在屋子里强多了――你们哪，跟林芝一样，担心担心
就怕我出事――死，我早就不怕了，那么多战友都牺牲了，我活下来了，
活到80多岁了，比他们多活了多少年啊，早就知足了！――住院这些天，
我天天都在想都在问自已，我这一辈子活得咋样？――这辈子我没白活！活
得挺好，挺有滋有味的，大生大死大风大浪都经过了见过了，该干的都干了，
不该干的我一样也没有干，对得住我年轻时发下的誓言，已经没啥遗憾了！
小五：爸――
唐旭：小五啊，爸一直有几句话想和你说：你们兄弟几个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，
你迂上的沟沟坎坎不少，吃的苦也不少，这爸都知道，世上哪有不疼儿子的
爸爸呀！――挺多事爸没帮你，是想让你自已闯，想让你自已练着学着走出
一条自已的路――靠拐棍走路，走不长啊！吃点苦历练历练，没坏处。
小五：爸――其实你的心思我也懂，下岗以后我能撑到现在，都是过去吃过苦。
唐旭：――爸八十多了，剩下的日子不多了。你
首发时间：2021-11-06 00:44:5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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