办公室里的浪花

环境：教师办公室
人物：李老师（女，四十多岁）在写教案。吕老师（女，四十左右）和朱老师（女，四十左右）在小声地研究。刘老师（男：30左右）在查资料，赵老师（男，50多岁。眼望天花板）班主任高老师（女，30左右匆匆地从班级里回到办公室。）
 
高老师：（走到李老师面前，小声问）李老师，今天晨读的时候，看见陈天龙没？
 
李老师：（抬起头来）没在班。他经常不上晨读。我问同学了，说他还没有来，直到下课也没见着人 。
  
高老师：是的，我上晨读之后，就去班里，见缺他，学生说。他可能是来晚了，没敲门，可是，他在下晨读的时候跑班里背起书包就跑了。（从兜子里拿出电话）（电话那头无人接听）唉呀，怎么没人接呢。什么时候给他家长打电话都这么费劲。（着急，又拨号）
 
吕老师：小高，怎么了，急成这个样子？
 
高老师：我班的天龙又潜水飞天了！给他父母打电话也不接。
 
朱老师：（身子靠在椅背上，面无表情摇着头。）
 
吕老师：啊？他来了没上晨读？
 
高老师：不是，是来晚了，人家连门都没敲。等下课了，把书包拿走了。
 
赵老师：呵呵，怪哉！晕。（眼神里流露出不屑，然后又眼望天花板。）
 
李老师：你晕什么呀，就是说，呵呵，就是说人家以前从就不背书包回家！
 
吕老师：（点头）嗨！明白了。以前有甩手领导，现在有甩手学生！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哟！
 
朱老师：古时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，父为子纲，夫为妻纲。一日为师，终生为父。唉，时代不同了。（唱道）“一切都变了模样”（狼爱上羊的调子）
 
李：老朱又发感慨了？
 
高 ：（接着打电话，无人接听）（急得在地上踱步）
 
吕： 那孩子放学不背书包，回家不写作业，上学也不背书包，家长不知道么？
 
朱：（自言自语）“当爷爷不如当孙子？”那就是说，现在孙子高于儿子，儿子高于老子。孩子是花朵，祖国的未来。一家就那么一个金疙瘩。在家里那就是名副其实的皇上！尊贵！爷娘老子都是他的臣子、仆役。（说完，拿出书本）
 
     上课铃响，李吕上课走了。
 
高：（电话接通）喂，您好，我是天龙的班主任。陈天龙现在没在校，请问回家没有？噢。回家了。那就好。（心情放松的样子）
 
电话：（家长的声音)你们老师怎么回事呀，为啥不让我儿子进课堂？你们有什么权利剥夺我儿子进行九年义务教育？
 
高： 您别急，我正想汇报此事。天龙最近经常不背书包回家，您知道吗？
 
电话：你别打岔 ，这和背不背书包没关系。我想问，你们老师凭什么不让我儿子进课堂？
 
高：  您儿子来晚了，不是老师没让进课堂，是他不敲门自己没想进课堂。
 
电话：我儿子没敲门，那老师怎么不上走廊看看我儿子来没？这是怎么当老师的？一点不负责任？害得我儿子在走廊站了将近20分钟！
 
高：您听我说好吗？这是上课时间。老师不能因为你儿子一人没来就影响正常的上课，一个劲地到走廊上看您儿子来没来。老师下课的时候也没有看到他在走廊上。等老师走了，他才跑教室里取了书包就走。同学们没人敢阻拦。当时我在另个班里上课，下课的时候有同学问题，耽误了两分钟。所以没有及时回班。事情就是这样。
 
电话：我看你们老师就是拿我儿子不当回事。我儿子现在是回家了，不然出点什么事，你要吃不了兜着走。
 
高：我知道你会那样做的。所以一直给您打电话，可是你们的电话都没人接。
 
电话：他父亲骑摩托接他，听不到，就是听到开车接电话也不安全。我不接，是因为我不知道我儿子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，为什么要让他爸接他回家。我没见到孩子，不知道原因，我接电话有什么用啊。
 
高： 您做家长的也应当体谅一下老师的心情啊，您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，我都急坏了。
 
电话：一天不上学，也不是什么大事，至于那么急么！
 
朱： （气得把书本推在一边，看着打电话的小高）
 
高：您这么说可不对。孩子没在校，那可是头等大事。前几天天龙和您发生口角，从家里赌气出走。第二天没有上学，我给

你打电话咨讯你怎么回事，您还说“他上学了，让我必须负责给他找回来，如果出点什么事，你和你们学校要全全负责，不然就找媒体，找教育局。我打了吃饭的饭碗是小事，关键是无法赔还您的儿子啊（脸已经涨红）
 
电话：（沉默片刻）那当然，孩子在上学校期间走没了，不找你们要人找谁啊。
 
高： 大姐，话可不是这么说，老师不是保姆。就算是保姆，他自己摔倒也怪不到保姆身上啊。
 
朱： 简直不可理喻！（生气地怒睁双眼）
 
高：您说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翻了半个江城，我从网吧里把他找出来，了解情况后才知道，他是要买电脑，你没答应，他一生气就当晚离家，而您明明知道是和您呕气出走，可是您却把责任都推到老师头上，还找老师要人。大姐这么做可不对呀。
 
朱： 师路难，难于上青天啊！过去老师赛父母，现在老师是瘪三。简直快成三孙子了！碰上这样的家长，怎么能教育好学生呢。
 
电话：我怎么不对？我怎么不对？难道你们老师光拿钱，不负责任就对么？
 
高：那您说，我还得怎样做才算负责？孩子打电话说回家就回家，你做家长的就把孩子接走了。走之前连个招呼也不打。家长既然已经知道情况，能到校来接孩子，难道就不能和老师沟通一下吗？您说，这样下去，孩子还会把老师当老师吗？以后怎么教育孩子呢？（涨红的脸已经气得煞白）
 
朱： 小高，干脆别和这种人说了，胡搅蛮缠。（朱以目示意，让小高终结谈话。）
 
电话：教育孩子是你们老师的事，以前我孩子都挺好的，也没有逃课现象。就是在你们学校学坏的，你们还想推卸责任？孩子今天起来晚了，迟到一会儿，你们就不让进屋，这就是变相体罚，是《九年义务教育法》和《未成年人保护法》所不允许的，我孩子今天的课没上着，责任谁负？
 
小高：家长同志，今天是你孩子逃学，怎么是老师的错？这不是无理强辩三分么？上次为了躲避扫除，从二楼跳下去，你说那多危险，幸好没有摔坏胳膊腿，如果有点什么闪失，就是蹭破了皮，您不也得找老师，找学校，甚至来追究窗子的责任么？可是给你三番五次打电话，请您到校，您就是不肯来。还说，跳窗子也不是什么大事，那什么是大事？这没出事，你不管不问，甚至为孩子遮掩错误，替孩子强词夺理，要是出了事，就是学校老师的责任。那你们做家长的就没有教育孩子的责任吗？
 
电话：我要是会教育，还用你们学校老师干嘛？怎么，我儿子是你学生，我还是你学生？你算那颗葱啊，还叭叭地教育起我来了？你这是什么态度，还老师呢，都不如咱普通老百姓！哼，我告诉你，以后我儿子在学校，要是无缘无故挨批评，我就找媒体给你们曝光，这是你们老师不尊重未成年人，他不懂事犯错误那也是法律所允许的，因为他是未成年人，是接受教育的对象，他要是事事都知道对错，还用你们老师干嘛？
 
小高：（气得手直发抖）你，你、、、、、
 
朱： （大声）养不教，父之过，教不严，师之惰。现在是有娘养，无娘教！
 
电话：谁他妈的在那面放屁呢？纯属狗拿耗子。我不教怎么地？唉，我也没想他有多大出息，就是想让他在学校养养身板，将来和我一起经商，还不是我看不起你们，别看你们比我多念几天书，国家给你们涨点工资，就觉得了不起，你一年挣的那一脚踢不到的俩半钱，不够我一个月赚的。（朱怒目，高摆手。）
 
小高：大姐，你赚多少钱与我们没有关系。我们既不羡慕，也不嫉妒。而且衷心地希望你早日成为世界首富。不过言归正传，老师不仅要教书，更要育人。咱们现在是谈如何帮助天龙改掉不良习惯安心学习的事，商讨利于孩子今后成长的大事。所以不要跑题。我看，您还是把你儿子送学校来，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。
 
电话：（停顿）天龙说了，今天他不去了，腿站软了，头有点痛。明天如果好了，我就送他回学校。
 
小高：那好，明天见！（放下电话，小高伏案而泣）
 
朱： （走到小高身边，拍了拍她的头）人为刀俎，我为鱼肉！现在老师成了待宰的羔羊！
 
小高：这老师还怎么当啊。（伏案啜泣）
 
      （赵、刘业走过来安慰）
     （铃声响了）老师们陆续回到办公室。
 
李： 小高怎么了？
 
朱： 接受教育，正在感动！
 
李： 别没正经的，到底怎么了？
 

朱： 都是月亮惹的祸！
 
吕： 是和那家长生气呢？
    （一时间教室里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）
 
李：现在越来越觉得不会当老师了。你说，过去孩子不完成作业，或者哪道题错了，你还敢批评他，敢让他在规定时间里写完学会。现在你连批评的权利都没有。得赏识教育。10道题做对一道，你得夸“真聪明，你进步真快，能做对一道题了”。答错了，你得说，这同学有勇气有胆量，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精神。唉，一个班里能自觉学习，喜欢学习的人真是屈指可数！
 
吕： 你们说，现在条件越来越好，为啥现在的孩却越来越不愿意学习呢？
 
李：要我说，那些不愿意学习的学生就是家长给惯的。孩子在家里要星星不给月亮，自我意识太强，一点苦都不能忍受。学习本来是苦差使，而现在多数学生是属弹簧的，见硬就回。
 
高：（终于擦干眼泪，补充道：）更主要的是家长，把教育孩子的责任都推到老师和学校的头上。而你一旦要求严些，做家长的首先就心疼肝疼，动不动还拿法律来要挟老师。可也是，只要孩子有一点事，不管什么原因，都是老师的错。老师是深也不对，浅也不对。只能转变身份，做保姆！真是愧对这太阳底下最光辉的事业！
 
朱：人奸地薄，货物抽条，法律撑腰，家长自豪！你们说得都对，也不全对。我认为现在一部分孩子厌学的最主要原因是：（停顿。众人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）嗨，不说了，算了。
 
李： 又开始卖关子，听听你的高见！
 
吕、高：（异口同声）是啊。
 
朱：肥大烧苗！
 
李、吕、高：（同声）怎么讲？
 
朱：肥，粪肥的肥，是植物生长的养分啊。地球人都知道，这肥水要是过大的话，那花准蔫，甚至死亡。用老农的话讲，就是肥大，烧死了。这些中小学生未成年人正好就是这些小花骨朵。可惜呀，苗小肥多，他吸收不了，那不得烧苗么。且听我一一道来。
 
   （铃声响了）
 
赵：嗨，十分钟的课间休息再减去两分钟的预铃，要是赶上便秘，连裤子恐怕 提不上。（呷一口水，走出教室）
   （小刘夹着课本，迟疑着，似乎想听朱老师把话说完）
 
朱：小刘，有课赶紧走啊，这上课前的两分钟预铃，可千万别迟到，万一哪个孩子闹出点事来，可真要吃不了兜着走哟！
    （小刘听朱老师这么说，也赶忙走出）
 
朱：（接着说）首先说，学时长，造成孩子厌学。绝大多数家长望子成龙心切，不惜一切代价搞智力投资。两岁的孩子就开始上幼儿园，接受教育。五岁就上学前班，书包就30年前的高中生还饱满。六、七岁上一年还学学前班学过的东西，这时他有点腻了，但是家长还要给他找各种补习班，英语班，奥赛班，书法班，美术班，舞蹈班、作文班。他们几乎没有周六、周日。没有寒暑假。小小的孩子就像陀螺，没有一点属于他们的时间。从内心深处，学习已经让他们感到厌倦。说实在的，我很同情现在的孩子，他们没有童年。
 
吕、李：（同声）：正是。
 
李：确实是这样。家长像比赛似把孩子送到各种补习班里去。却从不考虑孩子的感受。等到孩子厌学，他就束手无策，这回一百八十度大转体，放任自流！
 
朱：其二，溺爱。溺爱抹杀了孩子克服困难，面对挫折的天性。也酿成了他们唯我是尊的自私心理。像小高班的陈天龙乃至更多的不学习的同学就是这样的例子。
 
吕：高，实在是高！（竖起拇指）分析得有道理。
 
李: 吕老师的赞赏教育法，运用自如，哈哈。
 
朱：其三，法律和媒体成了孩子的护身符！在保护未成年人的伞盖下，忽略了对老师的保护，缺少了一项对老师责任的划分，致使一些学生和家长钻了法律的空子。使老师只教书而不敢育人。
 
高：（点头）可不是，不管学生犯了什么错，你都不能斥责。孩子回去和家长一片加两片地一说，碰到明白事理的家长还好，若是碰到蛮不讲理的家长，你百口莫辩。
 
李：真是这么回事！弄得老师如履薄冰，管怕出事，不管也怕出事。虽然现在工资上来了，可是在学生的心里，老师的地位是越来越低！
 
朱：我先给你们讲个发生在身边的真实的故事：前些天我的一个同学告诉我，他们学校出事了，正在整顿。说他校一个老师被停职审查了。
 
高、吕：（同时说：）什么

事？
 
朱：那个老师在前面讲课，正在板书，就听后面“啪”一声响，回头一看，后排的两个同桌打起来了，一个打了另一个一耳光。他赶紧跑过去制止了。可是第二天就被家长找上门来，要学校和他赔偿那个学生的精神损失费，要打人的那个学生家也赔偿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。那个老师觉得冤枉，就分辨说自己没有错误。人家家长说了，在你的课堂你没看护好学生，你就有错，要你五千元精神损失费是便宜你了，还念在你及时制止的情况下，不然，就不是这些了。他儿子当众被侮辱，精神上受到伤害了。
 
吕：啊？这么不讲理？还有法律没有了？那要是万一学生上课杀人了，老师还得偿命？
 
朱：那个老师也倔，就是不肯拿，结果被家长告到局里，这个老师就被停职审查了。学校为了息事宁人，已经破费1万元了。但是问题还没算完呢。
 
李：这样的事屡见不鲜。报纸上，电视上，网络上这样的事比比皆是，我还以为什么特殊案例呢。那天我在报纸上看到这么一条，一个15岁的女生坠楼身亡，原因是她和同学为了争一个男生而发生矛盾，在宿舍里打起来，老师分别找她们谈心，结果她觉得没了面子，自己就气急败坏地从四楼跳下来了。那个班主任老师现在已经被革职。并要和学校共同承担30万元的死亡赔偿金！
 
吕：现在老师真的不好当。
 
李：国家、教委颁布的各项政策都是好的，现在哪有不爱护孩子的。但是也就是这个大气候把孩子惯坏了，我就想咱们上学的时候，心里承受能力还真好，在学校挨批评从来不敢回家说，否则还得挨家长一顿责骂，甚至暴打。
 
朱：小吕子，你还记得不，咱们小学五年级的时候，和艳萍，云霞咱们四个到水库里洗澡，被老师逮着那回？
 
吕：太有意思。你说老师也是，把咱们衣服拿走了，要不是离你家近，咱们得在水库里泡一天。
 
朱：不怪老师，怪咱们不出来，蹲在水里不动窝。哈哈哈，四个女孩子湿淋淋地在水里，那男老师怎么好意思下水来拽呀。
 
李：你们真胆大，还敢上水库里洗澡？老师拿走你们的衣服，不怕你们淹着？要是现在的话，我估计得报110了。
 
朱：就是啊，这就是肥！法律，媒体，家长，氮磷钾肥俱全。法律就像磷肥做底，媒体就是氮肥，拔节宣传，家长就是钾肥直接给孩子撑腰。算了，多说无益，还是干点活吧，咋也得对得起咱的工钱。
 
教室肃静下来，轻微的翻书声，和沙沙的写字声。
 
朱老师紧蹙眉头，把教案本放在一边，拿出个日记本，飞快地写起来。
 
（吕老师轻轻地走到朱老师身边。）
 
吕：上厕所么？下节我有课。
 
朱：哦，等一下，马上写好。
 
吕：写什么呢？我欣赏一下。
 
朱：好了。
 
吕：大家先停一下，我给大家读读朱老师大作。咳！（停顿）
 
采桑子 为师难四首
一
都说师者职业好，胆颤心惊，曲意逢迎，唯恐温柔练不成。不知哪日高声语，吓坏娇生，毁掉前程。坎坷荆棘独自行。　　
二
休言桃李香天下，名就功成，硕果盈盈，尽日春风尽日晴。花中蜂刺常蛰人，剪绿裁红，木痛枝疼，哪朵花开谢挚情？
 
三
人家有子称皇帝，红口白牙，啥爱是啥，太傅安能举戒罚？教书只把书教好，纵是毒芽，也当香花，谨慎言行别碰它。

四
莫说教者贪闲懒，哄也不听，劝也不听。无奈随他放胆行！一朝风起扫残叶，籽也哀鸣，木也哀鸣。后悔当年怨园丁。
 
高：（鼓掌）太好了，完全说出了现在老师的状况，说出啦老师的心声。朱老师，你太棒了！
 
李：来来来，给我看看，好好欣赏一下。花中蜂刺常蛰人，剪绿裁红，木痛枝疼，哪朵花开谢挚情？这句最好。
   （下课铃声响起来。）
 
朱：（拽着吕）赶紧上厕所吧，你想在学生面前尿裤子啊。